第16章 大买卖（二）

“这些，破钞很多吧？”成八哥谨慎翼翼的问道，一声大掌柜的，就让他受宠若惊。他当间人十几年，几时受过如此礼遇？他孤家寡人一个，靠着干系多、头面善，勉强在仁川安身，又岂敢获咎那些财大气粗的帮会大商。那些找他办事的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常常趾高气昂，或是呼来喝去，使唤完了就一脚踢开，偶然连尾款都懒得给。碰到耍横认账的，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下次持续强颜欢笑，看人神采度日。

来客微微一笑，倒了两杯酒，提起一杯摆到成八哥面前，道：“大寒天的，冒昧来访，小小吃食，不成敬意。成大掌柜的，请。”

成八哥没想到大雪天了还会有买卖上门。他可没表情跟那些小屁孩一样兴高采烈的到处乱窜大喊大呼，忙活了大半年，猫冬猫冬，那就得跟猫一样藏起来，躲在暖暖的窝里，生个炭盆子，吃着囤起来的食品，要有点儿小酒就更好了。

“大掌柜的，大掌柜的？”来客悄悄叫喊，强忍住抽脱手来的打动，任凭一个男人的胡渣在本身掌心来回乱蹭。

“是时候见见血了。”朴金刚拍拍脑袋，决定先去睡一觉。

成八哥吃着吃着，竟落下眼泪来，手忙脚乱的找脱手巾，朝脸上稀里哗啦的擦了几把，肩膀一耸一耸，最后竟把筷子一扔，扑在桌上嚎啕大哭。

分开伽耶的时候，朴大象还是个刚会走路、瞥见吃的就拔不开腿的小瘦子。几年后他学成出山，回到仁川的时，小瘦子长成了一头小牛犊，比同龄的孩子高壮出一大块来，不过心智还是个娃娃，常常被那些疲敝刁民的孩子欺负。朴金刚教了小瘦子三招，只三招，就充足让他把熊孩子们清算得服服帖帖。期间，朴金刚发明，小瘦子根骨极佳，竟是个习武奇才，很多本身用几个月才气脸熟的招式，他几天就能上手，还能化繁为简，加以改进。

来客抿了一口酒，望着成八哥风卷残云般的吃相，始终面带浅笑。半岛百姓糊口贫寒他早有耳闻，间人的社会职位虽不及权贵贩子，但比起浅显百姓和很多貌似清贵的读书人来要津润很多，起码不消为保存忧愁。相由心生，成八哥的吃相，申明他常日里都很难吃到桌上这并不算高贵的一顿。他之以是找到成八哥，一是因为这家伙在海面上吃得开，跟那些不在大户节制下的海商船帮很熟；二是因为他穷，赚的很多，花的更多，常常找人乞贷，倒也总能还上，口碑还不差；三是真能办成事。

“此话当真？”成八哥又惊又喜，转念又觉不对，嘟囔着道，“这如何美意义，再说，我也没帮上甚么忙……”说着，不等把肉嚼烂，便忙不迭地吞下，长出一口气，道，“好肉，好肉啊！”

来客道：“戋戋几样吃食，让大掌柜的见笑了。我传闻，在仁川，就没有大掌柜的不晓得的、办不成的事。”

来客道：“大掌柜的如果喜好，明日我再派人送一桌子来。”

是以，当来客把手里的酒坛子往炕上一放，成八哥内心的怨气便消了七成。对于他如许的间人来讲，两端抽成的买卖并不好做，特别一方是有钱有势的大户时，很多时候跑前跑后服侍完了，还补不上几小我情钱。烧酒、烤肉，那是有钱人才吃得上的好东西；而他，常日里能喝上一盆菜汤，配上几根泡菜、几块腌萝卜，弄点儿面疙瘩啥的，就已心对劲足。

来客眨眨眼睛，很有些惊奇，一顿饭罢了，何至于如此冲动？他抬起左手，伸到成八哥上方，本想悄悄拍打几下，减缓下他的情感；不料成八哥竟一把抓住他的手，拽到面前，用力抱住。

而后十年，每次返来，朴金刚都会用心教诲朴大象习武，而朴大象的块头也跟着年事的增加而越来越大。去大唐前，朴金刚特地找了几个花郎团里的搏斗妙手来跟朴大象过招，起先一对一，最后一对三，朴大象不但没被打倒，反而越战越勇，把那三小我轰出了院子。朴金刚亲身了局，用了二十招才把他放倒；他发明，朴大象的力量速率已全面超越本身，所完善的，是临阵对敌的经历，另有对江湖上各种武技招式的体味。不过，最让他担忧的，是朴大象过于荏弱的心智，有好几次足以将敌手击倒的机遇，都于心不忍的放弃了。

“那里，那里！这年初买卖不好做，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是有上顿没下顿。这些，都是给我的？”成八哥一把抓起筷子，夹起一块狍子肉放进嘴里，唯恐对方忏悔，收走这一桌子甘旨。

带方老店的烧酒、靺鞨人那弄来的狍子肉、百济人过年才吃的到的白菜汤、高句美人的糍粑……一样一样摆开，每开一样，成八哥的打盹便少一分，双手不断的在胸前摩挲，不断的往肚子里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