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洛阳游 第010章狂张颜筋(中)
张旭则摆了摆手,大咧咧地问道,“老孟,这少年是何人?”
颜真卿苦笑一声,也劝了一句,“孟老迈才,不报效朝廷实在是太可惜了。”
饮罢,张旭狂喜道,“老孟,此玉壶春更回味悠长了,劲道也烈了几分,比起昔日所饮强之很多,你这酿酒之道想必是又精进了。”
“好诗!”颜真卿击节赞道。
孟昶哈哈一笑,刚要先容萧睿的名字,俄然又似是想起了甚么,不由淡淡道,“此是我的一个忘年交萧公子,对于酒道很有见地,本日适逢其会,就一起聚聚吧――子长啊,这两位是张旭张季明,颜真卿颜清臣两位大人,且见过礼吧?”
似是发觉到萧睿那近乎狂热地目光,颜真卿有些不太舒畅地活动了一下身子,侧眼看去,见一个嘴角挂着含笑、长相俊美的青衫少年正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本身,不由眉头一皱。
萧睿倒是一惊,这个期间的金银非常贵重,多在贵族间风行,这银质工艺酒碗如果呈现在贵爵之家毫不奇特,可呈现在一个官方酿酒者的家里,也算是比较奇怪了――起码申明,购置这些酒具,孟昶破钞了很多财帛。
这会儿,萧睿已经回过神来,神情垂垂规复了那招牌式的淡定安闲,也没在乎孟昶在先容上的“草率眼”,独自上前见礼,“见过两位大人!”
孟昶不愧是一个混迹在贩子间的怪杰异人,他的小花厅安插得淡雅清幽充满了书卷气味。一个雕花格子书架立在当前,上面尽是册本。两个巨大的细腰彩陶花瓶置于墙角,四张案几呈品字形摆放着,那淡青色的胡凳上都铺着一面厚厚的羊毛地毯。
……
叙叙谈谈,酒已过三巡。实在,多是孟昶三人扳谈,萧睿只在一旁侧耳聆听做那沉默的看客。这类唐人喝酒集会的场合,他还是有些不太风俗。
孟昶端着银碗,笑吟吟道,“季明,清臣,这是某收藏的一套酒具,如果不是你们二位朱紫来访,某还不舍得拿出来用也。请,满饮!”
颜真卿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以为他是孟昶的一个后辈,淡淡一笑别算是回了礼。
孟昶想起萧睿的闻香识酒以及那对酒文明和酿酒法则的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不由镇静了起来,“两位可千万莫要小瞧了子长,他的品酒之功、酿酒之术远胜于某,某是自愧不如也。”
颜真卿认当真真地打量着萧睿,淡淡道,“萧公子不及弱冠,却不成想也是酒道中人。”
张旭不管那一套,当即让侍女让他的酒壶中倒满酒香四溢的玉壶春,自顾先喝了一碗。
孟昶惊诧,张旭俄然这么一本端庄地说话,他倒是有些不适应。缓了一缓,他方起家行礼,“季明厚意某谢过了,但某这平生偶然功名,只情愿徘徊酒中做一个清闲安闲的大族翁,书也读,酒亦品,唯这官不成做也!”
张旭哈哈大笑,拂袖而起,“以酒入诗者,当世唯李太白一人尔。而以酒入道者,也唯有老孟一人。看这人间的文人骚客只是故作姿势的痛饮,能知酒中三味者鲜有人矣。”
张旭瞅着萧睿,见少年面上即不喜也无一丝傲气,淡淡然坐在那边,只顾悄悄摇摆动手中的银碗,打量着碗中那清冽的酒液,不由狂笑一声,轻弹双手道,“好一个少年,来,你我且对饮一碗!”
张旭在长安做一个小小的金吾长史,此次跟长安一个朱紫回洛阳。他与孟昶本是旧友,又迷恋他的玉壶春,便拖着一样伴随朱紫来洛阳的颜真卿去孟昶府上。拜访是假,喝酒才是目标。颜真卿客岁才落第登了甲科,在监察院当了一个从七品的小官。
“罢了。”张旭摆了摆手。
张旭感喟一声,懊丧地又坐回案几前面。他太体味孟昶的脾气了,晓得他不肯仕进是不肯意巴结于人下,嫌弃那宦海过分浑浊。
四人环位而坐,孟家的侍女有的端着乌黑的酒坛送来酒,有的则用托盘端着精彩的酒壶与酒盏,有的却送来了简朴的菜肴和果品点心。
萧睿拱了拱手,“略有兴趣,略知一二也。”
孟昶向萧睿瞥了一眼,感喟一声,“二位,某自酿出这玉壶春以来,便自夸堪比人间任何美酒,但自字长老弟一番点评,某才知这辈子算是高傲之极,某这点酿酒之术算得了甚么?忸捏忸捏!季明,你过些日子再来,某这酒遵循子长所说的体例重酿会味道更足。”
……
张旭讶然,这才当真打量了萧睿一眼,“少年人也懂酿酒?”
说话间,张旭面色俄然一变,由狂放变得非常的凝重,深深向孟昶一礼,“老孟你博学多才,胸有乾坤,却日日沉沦在这酿酒作坊中,岂不是亏负了这满腹的才调?季明成心向当朝一名朱紫保举老孟,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坛酒下了肚,张旭酒意涌上,狂放的脾气完整闪现出来,趺坐在案几背后,用手指头敲打着精彩小巧的金花带鎏金银碗,纵声高歌:“模糊飞银隔玉壶,洛阳城里博阳居。桃花流水春去也,人间仙酿那边寻?”
这话让张旭和颜真卿两人都吃了一惊,特别是张旭,他为人固然狂放萧洒但人却孤傲,骨子里傲视人群,于孟昶刚好是普通的脾气,晓得孟昶向来是狷介自大,现在对这么一个后辈如此推许,不吝平辈论交,也算是一桩怪事了。
唐人喝酒对酒具的要求很高,孟昶当然更是如此。当侍女摆上那彩陶鎏金的鸭嘴酒壶,金花带鎏金银碗以后,颜真卿不由一声赞叹:“孟老不愧是酒道隐士,这酒具之雅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