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开业酬宾
厘正一叠声地说好，又昂着头催自家婆娘快点把饭菜烧来，转过脸又换上了奉迎的笑容：“有您罩着，隔壁村再也没敢来找我们的费事了。”
夏颜托着腮看入了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正在挤眼的男人被一点名，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陶碗，小腿在桌下被人猛踢了一记，才磕磕绊绊说道：“好，好多了，多谢三爷的拯救钱。”
同何大林说好一起来整地席的，却不料被一纸召工令打乱了打算。
“不碍事，不过是点小伤，”小武子大手一挥，侧头避开了夏颜靠近的脸，“若不是此次拉着货，又怕那起孙子伤了牲口，那里能让他们到手！”
小武子听了这话，收拢了腿脚，把胸脯挺得更直了。
开业酬宾，统统衫子都半价出售，买大件儿还赠小件，手帕、荷包、扇袋做了满满一箩筐，就放在门口，买了衣衫的主顾自行去遴选，门口围了一圈人，很有些畅旺气。也有那些贪便宜的多摸了两个去，夏颜只做不知，上头都绣了“欢颜”的商标名号，本就是筹算做了送人的，传得越广越好。
小武子起来的时候，何大林已经歇下了，夏颜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怕打搅人家，轻手重脚去了厨房找吃的。
何大林一夜没睡好，都是被田家村这起闹苦衷闹的，夙起了身还是愁眉不展，早餐也不吃，兀自拿着水烟袋，坐在门口抽了一口又一口。
夏颜内心有愧，抱膝靠在船沿边，盯着凌凌波光怔神。
“那得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也没吃东西罢！”夏颜惊道，从速把门锁翻开，请他进屋。
小武子听了这话，眼神倒是一亮：“我晓得有小我，准能派上用处！”说罢就风风火火跑没了影儿。
厘正斟了一杯酽茶，谨慎翼翼递给了上首的男人，笑皱了眼下的褶子：“本日您如何有空来乡间逛逛了？”
“他们封了路口，你是如何返来的？”何大林上前安抚住吃惊的骡子，转头问道。
新铺子开张，何大林请了半天假来帮手，梅廉和小武子也忙进忙出，王棉花家的把棉花袋子一袋袋往里抗，刘大娘就在店里忙着号召客人。
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太沉闷，夏颜收起了针线筐子，换了一套衣衫便出门了。铺子的装修进入了序幕，她一日要跑三归去监工。
夏颜带了两块盐酥烧饼来，又到西坊市买了一翁绿豆汤，俩匠人吃饱喝足，这才一撸袖子真干起活儿来。
吃完早餐，夏颜坐在院子里剥毛豆，对着一言不发的两人说道：“眼下这起子事儿该如何办？我们得筹议筹议，拿出个章程来。”
“绕了一个山洼子，从另一村的路口来的，这才迟误了一天工夫。”小武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里也尽是怠倦。
夏颜这回也感慨起世道不古来，她虽才来这里不满一年，可也觉出了这里民风废弛，靡然成风。
一叶小舟闲逛悠度过了小芦河，夏颜取出水来，勉强喝了几口，压下内心的烦乱。何大林一言不发撑着篙，眉头就没松开过。
广陵王府秋山修建新园林，请何大林前去做工。凌州城里驰名号的匠人都被召了去，天家贵胄，获咎不得，何大林只好整治了一桌好席面，托左邻右舍照看自家闺女，才清算了铺盖前去秋山。
这小楼有些年初了，窗户还是竖开的，夏颜支起叉杆，临窗望去，一派人声鼎沸的模样。不远处支着个糖人摊子，四五个总角小儿围着看花腔；老汤面馆的烟囱就没停歇过，精干的男人在门口搭了台子擀面拉面；临街有户人家办红事，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断。
丽裳斋的华服常受朱门仕女追捧，动辄炒至上百两。年节庙会的时候，就是平常小户人家，也想尽了心机穿金戴银。夏颜来这里后，也交过几个“手帕之交”，可她们暗里里的谈吐，不是攀比繁华就是挤兑门楣，赴了两次约后，两下里感觉实在谈不拢，也就淡了交谊。
田家村厘正家的大烟囱一大早就冒了烟，他家的小儿子端了凳子，踩着站在窗台下，昂着头往里看。
“那就好，你年龄不小了，该做些端庄谋生了，成日里打斗打斗，冲撞了甚么可就不好……”
田地痞剔了牙，弹了弹小指道：“回籍来看看父老乡亲，近几日过得可好？”
醋溜土豆丝还剩小半碗，卤鹅肝码放得整整齐齐，中间另有统统两瓣的卤蛋，一碗青菜咸肉粥煮得开了花，小武子咽了咽唾沫，连筷子也没拿，举着碗就吸溜了一半，鹅肝捏在手里，粉粉软软的，还透着热乎气儿。
“可我传闻，比来有些乡亲，打着我的名号，在城里闹了几起事了？”田地痞呷了一口茶，含在嘴里漱了口，又吐了归去。
小武子听了劝，在何漾屋里倒头就睡，夏颜就趁他眯觉的工夫，简朴炒了两个菜，一向拿热锅温着。一碗面条放糊了人也没醒，只好先把菜分出来，同何大林一道吃光了剩下的，洗漱了各自回房。
劈面的两个男人朝厘正挤眉弄眼，田地痞只当没见着：“田豆子，你娘的病好了么？”
小武子坐在车头上，低着脑袋小憩，鹳骨处肿了一片，艰巨展开一条眼缝，见了他二人，挤出了一丝笑意。
本年苏家也在秋山整了几亩地盖新园子，请何大林去打家具梁木，因实在错不开手，这才婉拒了。夏颜绞着头发丝想不透，秋山如何一夕之间变得这般抢手了。
一起沉默着回到家巷口时，后门外停着一辆骡车，上头堆着满车的木料，夏颜心头一喜，拉了何大林的手就奔了畴昔。
夏颜坐在家里扎花，针头戳了指尖，疼得嘶了一口气，一整天下来，魂不守舍的。小武子带人下乡也有大半天了，这会子该返来了，也不知那田地痞到底管不管用。
屋里有一股子漆味，二楼的窗户还关着，夏颜踩着木梯上楼，收回吱呀呀的声响儿，何大林本来还想把楼梯也换过，被夏颜止住了，有这声音恰好，待在空间里的时候才气晓得内里的动静。
夏颜闻声厨房的动静响了不到一刻钟就静了下来，晓得是吃完了饭又回屋安息了，便支起家子把油灯吹灭了。
堂屋里乌压压坐满了人，小武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眼神一个个过了面前的几人，那些人俱都低下了头，不敢拿正眼瞧他。
以黑治黑不是夏颜所喜的，在她的认识里，还是报官更安妥些。只是现在这世道，官府靠不住，只能出此下策了。小武子跑镖时就长混吵嘴两道，和田地痞有些友情，这回田地痞情愿卖这小我情，多数也是在何漾身高低注吧。
这一觉一向睡到月上树梢才算饱。
门头新刷了一遍朱漆，架匾的槽还空着，两个漆匠正坐在门槛上安息，见夏颜来了，又装模作样忙活起来。这些工人是按日头算钱的，一觑着空儿就躲懒，因怕在工艺上做手脚，还不能冲他们生机，只得好吃好喝供着。
小武子红了红脸，没美意义说本身从不消毛刷子涮牙，硬着头皮接过来，对比着夏颜方才的行动，也拿盐巴漱了一回口。
挂匾这日，叫了杂耍班子在门口舞龙舞狮，锣鼓敲得叮当响，连把鞭炮声都盖了下去。
“刘大哥，你受伤了！”夏颜望着他骇人的肿脸，仓猝迎了上去，“快进屋去，我给你上点药。”
玄月初，铺子总算补葺一新，夏颜绞尽脑汁想破了头，终究定下“欢颜裁缝铺子”的名号。
“没有的事儿！您可千万别曲解，”厘正被这话一激，汗珠子都要滚下来，“许是他们进城想要拜访您，这才露了名号罢。”
翌日朝晨，小武子起床打了一套拳，浑身正冒着汗，就见夏颜起床梳洗了。
何大林重重叹了一口气，搓了一把老脸：“还能如何办，少不得再拿出二三十两，报官罢！”
夏颜还未全醒，迷含混糊喊了一声刘大哥，就去井边打凉水，甫一哈腰，背上的线条就贴着衣料闪现出来，少女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小武子喉头一滚，汗出得更多了。
夏颜掬了一把凉水扑在脸上，刹时复苏了过来，拿盐巴漱了口，这才想起小武子还没洗漱，便拿出一把新猪毛刷子，递给了他：“刘大哥，你也来漱漱嘴吧，盐巴罐子就在橱柜里头。”
连中秋节都没好好过，何大林就仓猝忙分开了，家里就只剩夏颜一人，忙的事儿一多，一日三餐就有漏的，不免又过回了日夜倒置的糊口。
官府吸血也太狠了些，如许一来铺子里半年的进项就打水漂了，且也不晓得这官府能管到甚么境地，若只是派两个衙役下去恐吓一番，那一点感化也没有，时候一长，保不齐还要闹起来，如果想把带头肇事的几个都关出来，二三十两恐怕还不敷。
秋老虎已经下去，日头渐短，夏衫都收了起来，铺子里只挂出应季新品。
“如果能有甚么人震慑住他们就好了，那厘正看起来是个不顶事的。”夏颜暗自嘀咕了一句，眼下就想不出个一劳永逸的体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