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吵架
何漾清算衣袖的手一顿，很有些惊奇道：“丫环不就是做这些活儿么。”
青丫顿时张嘴结舌，磕磕绊绊只吐出个“我”字。
夏颜闭了闭眼，对她挥挥手，又独自去前头了。
想不透此等富商怎会对一个小女子青睐相看，夏颜只得在心中警戒着。不过方岱川确切如传言普通，君子之风酽酽，相处起来非常舒畅随和，一番觥筹交叉，也算相谈盛欢。
青丫接过箩筐便去了，何漾从屋里走出，指头上蘸了些浆糊，拿抹布悄悄抹了：“今儿个怎这般早，你鼻子倒是活络，青丫做了红烧蹄花，卤得咸津津的，包你吃了还想要。”
“谁要撵你走了！”夏颜怒急顿脚，扭头望了望何漾，又转头看看青丫，只觉着这两人不成理喻，负气地回到屋里去了。
“这是龙骨水车，用牲口拉动的，一天能灌溉十亩，”何漾低低的声声响起，停顿了半晌又道，“把裁纸刀递来，这些都是要装裱的。”
夏颜把手中的东西搁在桌上，酒壶底磕到桌面，收回一声脆响。
“你先去做饭罢，用完饭再一并梳了，记得取那块乌色包头。”
青丫擦灶台的手一顿，缩起手脚轻声答道：“回女人的话，我之前是在苏家做事的。”
青丫探出头来，见了夏颜，有些缩手缩脚走出：“女人，您回啦。”
“哟，夏老板，好久不见您跟何家大郎来逛了，我这儿另有本《训诂》替您留着呢，这就匀给您？”掌柜的弓着身子柔润说道。
夏颜把手搭在晾衣绳上，插腰看着他们互动，待青丫去引火烧饭了，才忍不住砸了咂嘴：“这些事儿你自个儿不会做么，难不成现在用饭还要人喂？”
夏颜瞥了他一眼，没理睬，又把衣裳翻过来晒了。
夏颜躲了畴昔，扭头瞥见井边一盆脏衣服，里头另有何漾的换下的亵裤，内心就更不舒畅了：“你的贴身衣裤也让她洗？”
“你这儿比来有哪些善本，可有《山堂肆考》卷八？”夏颜随便翻开一本书，看了两眼又合上。
“既如此，葛某不堪感激。”
景福斋里人声鼎沸，跑堂小二一叠声报了菜名，梅记教坊的小伶人在台上唱着花鼓戏，夏颜赏了个银锞子下去。
用饭时桌上氛围有些闷，何大林舀了一勺腌辣椒和进云吞汤里，呼啦啦喝了个热乎，见劈面两个小的都有些食不知味，一人夹了一片熏肉道：“一家子过日子，总有牙齿磕着舌头的时候，以往你俩也常拌嘴，怎的这回就僵了脸呢。”
“太腻了吃不下，早晨我想吃些平淡的，家里另有些谷子，我去熬些八宝粥，”夏颜洗净了手，便去厨房忙活了，青丫往热锅里倒了菜油，拿长竹筷子夹了团子丢出来，夏颜揭开一只小沙锅，里头炖着辣牛肉，闻了味儿有些皱眉，“这个天儿少放些辣子，每逢秋燥大郎轻易上火。”
“容不下？我何曾如许说过？”夏颜怒了，双手紧握成拳，本身固然对青丫的呈现感到不适，可也没在理取闹要撵人走，当下有种被冤枉的委曲，咬了唇道，“罢了，你只当是我自个儿作妖！”
“夏老板，多亏您从中周旋，才解了此次危急，”葛中点了两道清蒸细菜，又点了一壶好酒，挥挥手让小二走菜，自家端起酒杯敬道，“想不到方岱川竟亲身出面接待，夏老板公然名不虚传。”
何大林趿拉着鞋吃紧忙忙出来，见了院子里还跪着的青丫，眉头直皱：“一大早的闹腾甚？饭都吃撑了？”
何漾脸微微红了，作势要来捂她的嘴：“你这丫头忒没遮拦了。”
夏颜嗯了一声，指着泔水桶道：“我们小门小户的，不讲究场面也不兴华侈，今后吃多少做多少，少两道菜也无妨。”
青丫哦了一声，拿筷子扒拉着牛肉，又挑了些辣子出来。
青丫返来了，粗布夹袄搭在胳膊肘上，踮起脚替何漾解开了罩衣扣子，脱下衣衫后替他把洁净衣裳换上，又哈腰帮他把裤脚上的灰尘搓掉，抬开端道：“少爷，现在就替您梳头吗？”
甫一回身，就见青丫站在门口望她们吵架，双手紧紧扒着门框，一张小脸白愣愣的，见了夏颜看过来，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女人不要撵我走，我会勤奋做事的，灶上的活儿我都会，红案白案也……”
夏颜付了定金，便分开了书肆，又转去熟菜铺子买了些下酒菜。
青丫哎声应了，便去厨房烧汤水。
何漾的嘴唇抿成直线，回想起葛老板的名号，想起自家老爹提过一回，很有些酸溜溜道：“你倒是美意，连对家的买卖也帮手。”
“你本日怎这般斤斤计算了？昔日里不也是你替我洗？”何漾走到她身边，脑袋悄悄靠畴昔，双眼里乘了笑意，“你莫不是在吃味？”
夏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掌柜的谨慎接过，收到架子上，再陪夏颜一同遴选书册。
没想到夏颜此次去开口借货，竟然轰动了方家掌门人，还整治了酒菜宴请他二人，对于夏颜开口的数量，连眉头都没皱便欣然应允了。
揭过此次“奇遇”不提，夏颜把随身承担推到葛中面前道：“这是最新式的大氅，旁的都不难，就是里衬的料子要邃密，要选那质薄不易皱的，想来府上妙手如云，这些定是不在话下的。”
早晨夏颜只喝了些稀粥，简朴吃了几口小菜，何漾也胃口不济，草草吃了只肘子就丢筷了。饭菜还剩很多，青丫清算完桌子，把剩下的菜肉全倒进泔水桶了。
晚间还是同平常一样，一家人凑在一间屋做活儿。夏颜把打告终的丝线一根根理顺，按色彩分类好。何大林把东西匣里头的锉锯刨拿出来，将上头的锈迹都擦拭洁净。
“哎哟，真是不巧了，新得的二百四十卷，昨儿个全让方善人领回家去了，我这儿另有一套《大千生鉴》，何老爷问过几次，改明儿给您送去？”
“你这丫头好没事理，你在铺子里夜不归宿，我也未曾过问，替其他男人做衣，也随你去了，如何就容不下一个丫头了？”
青丫有些怯生生地应了，夏颜见她这个缩相就有些烦躁，正了神采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何为这般怕我。”
“葛老板谬赞了，实不相瞒，此番我也是受宠若惊。”方岱川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大儒商，为人谦恭低调，平常不露真颜，方家包办了盐茶铁、钱庄、米粮、皮草、药材等多项谋生，是北三州名副实在的首富大户。
何漾写了会儿字，就有些精力不济，他草草搁下笔，怠倦地揉了揉眼睛。在一边剥栗子的青丫见状，去打了一盆热水，端到屋里床脚凳上，卷起袖子试好水温，转头问道：“少爷，今儿个还泡脚么？”
“哪有如此奇异，不过比平常手作便宜些，”夏颜微微一笑，把皮草大氅重新裹好，岔开话题道，“我那儿另有几顶卧兔儿和昭君套，配这类氅子最合宜，您若不嫌弃，一并取了去罢。”
夏颜抬起眼，余光瞥见何漾还是冷着脸，只顾吃本身的，便哼了一声，低下头不再理人。何漾夹菜的手拐了个弯，把肉片送进本身口中，捧着碗把汤水喝了个精光。
“比不得夏老板巧手，您替梅记做的衣裳连圣上都嘉奖过，我这等小作坊如何比拟？传闻您有汤大师亲制的缝衣机子，日做百衫不在话下？”
夏眼晓得按当今民风，丫环做这些事情都是平常，何漾也不过随大流，可那些密切之事连本身都没做过，心中不免有些别扭。
夏颜让开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平复表情：“是，吃味了。穿衣梳头如许的贴身事儿，就不能本身做么？”
夏颜把胳膊上的包裹提了提，一转头把门带上了。
“手脚齐备的人，何为还要人这般服侍，”夏颜收回目光，把洗洁净的小衣裤一并晒了，撇了嘴道，“你莫不是沐浴还让她搓背？”
青丫赶紧爬起，回厨下揭锅炒菜，何漾紧盯夏颜的房门，又瞥了眼风中扭捏的毛大氅，也回屋将房门紧闭。
回到家时，堂屋里空无一人，夏颜还觉得都出门去了，往里走了两步，就闻声西里间传来一声笑语：“少爷，这是甚么，画得这般邃密。”
夏颜淡淡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草箩子递畴昔：“明儿个把这些粉团子炸了，撒些芝麻提香。”
夏颜把毛氅上的浮尘掸掉，又细心核阅了合缝边角，闻言头也不抬答道：“织锦庄的葛老板，托我做件样衣，他家买卖出了不对，我顺手帮一把。”
“你之前在大户人家做事的？”夏颜倚在门边，看着青丫繁忙的身影道。
轻餐即毕，夏颜便与葛平分道扬镳。本日活计轻省，也不急着回铺子赶工，便去东市里逛了两圈，买了些纸笔，见道两旁一间间挨挤着门脸儿的小书铺，想起何漾列的那一长串书单，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本日约了葛中谈事，夏颜掐了点要出门，临行前见青丫打了热水，拿着梳子在何漾房门外探头：“少爷，现在就梳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