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何人浩然有正气
萧家传承千年，固然银梨木健壮耐腐，但千年光阴，毕竟在那方匾额上，留下了些许沧桑印痕，而其上的“正气浩然”四字，亦有些微班驳脱落，显得有些陈腐。
萧君华看了一眼方伯，点点头。
萧君华非常感慨道。
萧君华拍拍方伯的肩膀，道：“我父亲生前蒙你照顾，我又是你看着长大，无痕、无央，也是你照顾长大成人。你固然不姓萧，但在我萧君华心目中，却反而比我那些叔伯兄弟更像亲人。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方伯闻言，哽咽道：“老奴一辈子孤家寡人，没儿没女，说句大不敬的话，在老奴心目中，家主您和两位少爷，也就老奴的亲人，萧家，也就是老奴的家！”
萧家老祖有感安时儒生治天下，但乱时却最是百无一用是墨客，因而弃文习武，以花甲高龄修行习武，以浩然儒家正气为基，自创“诛邪雷音剑”，以文立品，以武立世，初创萧家百年不倾基业。
“老奴不敢欺瞒家主！”老管家单膝跪地，低头恭谨道。
匾额是银梨木所制，银梨木为常山独占特产，善于南山，喜阳厌阴，三年长一尺，数十年方可成材，其质密实坚毅，刀斧斫之而无痕，若经雷击火炙，更堪构成百年可贵一见的雷梨木，金铁不成伤，水火不成摧，风霜不成毁，另有芳香不断，无需加工，本就是最上乘的木料，皇戚贵胄亦羡之而不成得之，可谓一寸一金，有价无市。
萧君华哈腰，缓缓扶起跪在地上的老管家，轻声道：“方伯，你来我们萧家多少年了？”
萧君华悄悄呢喃了一声，在空荡的厅堂里，微微震颤不休。
萧君华回身，看着面前服侍了本身一辈子，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轻叹道：“是没找到，还是没用心找？”
但常山那些传承百年的木工艺人，早就有了一套炮制的工序，以药浸之，以火炙之，以阳晒之，以风霜侵之，简朴加工后，可避虫豸，可耐风霜，百年不腐，比之六合天然佳构的雷梨木，固然少了几分天然神韵魅力，但质地却涓滴不差，另长年有各种药香缭绕，长年闻之，有养神益寿之效，亦为常山宝贵所钟爱追捧，非富朱紫家难拥一方。
其常言，青云志，不成为黄白所堕也！
萧君华是名年约不惑的中年男人，固然已过中年，其脸上已然有了几分光阴添就的沧桑褶皱，但萧君华的双眸还是清澈，吵嘴清楚，深不成测，如蕴着六合万物。
可惜，朝廷腐朽，积弊严峻，虽有浩繁浩然儒生支撑，但天子宠任宦臣，肆意妄为，外戚势重难收，实难挽将倾之厦；厥后不久，内有儒宦相争，外戚夺权，外有他国虎视眈眈，刀戈相向，家国一时风雨飘摇。
“唉……”
正堂内，呈现了长久的寂静，很久，方才听得萧君华儒雅明朗的声音：“找到阿谁孽子了没有？”
“禀家主，还没找到二少爷。”
“六十多年啊，真不轻易，当年你身受重伤，恰逢父亲出门打猎，救了你一命。江湖人走江湖，你救我，我救你，本就是一桩说大不大、举手之劳的买卖罢了，你又何必为了报恩，在我萧产业牛做马一辈子呢？”
方伯终究昂首，看了一眼从藐视着长大的萧君华，道：“拯救之恩，对于老奴来讲，大于彼苍，老奴实不敢忘怀分毫；何况，老爷和家主对待老奴也很好，有吃有穿，有一席之地遮风避雨，总比在江湖上颠沛流浪，生不知其地点，死不知其所来往的安闲欢愉。”
而浅显的银梨木，固然比之浅显木料上风很多，但却终难比雷梨木，一个一寸一金，且是有价无市，一个是一尺几银，代价可谓千差万别。
萧君华再次摇首轻叹一声，伸出右手，仿似想要触摸那方高悬的沧桑匾额是，感受那份光辉意蕴，但却力有不逮，始终够不着，尝试了几次，最后寂然垂下，唯余一声长长的感喟。
眉宇鼻梁间，有几分萧无央的模样，但却比萧无央多了几分温润成熟，不显得那么年青气盛，咄咄逼人。
萧家，萧产业代家主萧君华负手站在金顶雕蟒龙，雍容华贵的正堂上，瞻仰着正堂中心那方萧家第一代老祖所题的“正气浩然”匾额，微微有些失神。
除了那方匾额，整座厅堂，包含桌椅廊柱，都是由木工艺人经心炮制加工的银梨木制成，置身其间，有轻微的芳香缭绕，虽香而不浓，不会令人恶感腻味，反之有一种唐皇正大之感。
对于慕名而来肄业拜师之人，萧家老祖概不回绝，有教无类，穷富无异，皆倾囊相授，对于贫苦人家，萧家老祖只收拜师束脩之礼，其他他物，一概不收，并且平时多有帮助。
但是，陈腐沧桑中，却难掩四字之间所包含的那种巍峨澎湃气象，反正折勾间，如山峦江河，迤逦壮观，负手揽江山，我心长浩然。
萧家的老祖，当初本就是一名熟读圣贤的墨客，曾亦胸怀天下，笔匡社稷，手扶江山，但时价奸佞当道，屡第不中，心灰意懒之下，回籍教书育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了功名利禄心的束缚，没了尘凡俗世事的纠扰，学问反倒一步千里，慕名前来肄业拜师之人络绎不断，亦有朝廷吏员手持圣旨前来征召拜爵。
这时，有短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继而快步踏入门庭，显得有些焦心，但待及看到堂中仰首而立的萧君华时，前趋的脚步悄悄停顿，一时候，没了话语，亦没有了一丝响动，仿似再焦心的事儿，也没有面前男人深思来的首要。
一抹略显衰老的声声响起。
萧家之百年不倾，靠的固然是“诛邪雷音剑”的煌煌威势，但“正气浩然”之下的那份公道严明，当才是真正的立品之本。
老管家方伯站起家子，但还是低着头，显得恭谨非常：“自老爷将老奴救起开端算，老奴在萧家已经有甲子年初了！”
对于世家贵族之招揽，朝廷吏员的征召拜爵，这类读书人一辈子所求的“一纸黄符登天阙，今后非是凡尘人”的从龙股肱之位，萧家老祖倒是嗤之以鼻，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身是蓬蒿人。
虽非庙堂从龙人，但萧家老祖比之那些股肱之臣一点也不差，弟子故吏遍及天下。
而萧家正堂中心吊挂的那方匾额，就是最为正宗的银梨木所制，且是银梨木中百年可贵一见的雷梨木，并且观其材质形制，其是取雷梨木骨干中间所制，上面没有一点疖创伤痕，非数百年雷梨木不成有也。
“正气浩然，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正气浩然，这是千万年来读书人挂在嘴边的东西，读书人读圣贤书，唯有善养吾浩然之气，方能真正称一申明流大儒，方能心无愧而邪魔不侵，方能胸有青云而志不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