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家园
北莽女帝击掌赞道：“先生所言，甚合朕意，朕之所为，求千古一统之业，万民同乐之事，万世承平之举，愿我天下无苦寒，愿我子民无饥荒，愿我国度长不衰。”
一拜再拜，一谢再谢，别故里，离人间，该做的事，该谢的人，都应一一做完了，才算美满。
“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谢我北莽有此王，望我女帝青常在，愿我北莽昌隆时。
大先生摇点头，而后抱拳道：“陛下保重，我，要回家了。”
北莽女帝挥手，表示摘星台高低，皇城表里的甲胄铁骑退下，而后回身，无悲无喜，看着近在天涯的大先生，仿若浑不顾忌那些个别史妙闻、江湖游侠儿口中所谓的“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也似毫不在乎这个一起北莽江湖庙堂无敌手的大唐贤人，就好似面前之人，只是好久未见的知己老友，摆摆手，笑意晏然：
徒手道别，黄沙孤影风满地；
话已尽，刀已歇，该走即走，何必多留。
闻言，北莽女帝发笑：“庙堂，江湖，天下，统统人都巴不得像先生如答应行百代流芳之事，可得万世常存之名；但是到了先生这里，却只是不得已之举，不得已之行，却不知这人间，到底是谁对？谁错？谁智？谁愚？”
“百姓所期，食可充饥，衣可保暖，屋可遮雨，看似简朴，但也很难啊！但愿陛下能记着本身的话。”
但此举付残生，至此，大唐少了个大先生，北莽虽损了国运，但北莽女帝一言，守了民气，民气不失，国门不倒，以是，我输了，你赢了。
孤身赴北莽，一人战一国，庙堂江湖事，尽付一剑中，让北莽女帝承诺退西流之军；也生生斩了北莽金龙，损了北莽国运，以是，我赢了，你输了。
“碧霄，见过大先生。”
明朗的声音，倒是不输男儿的豪情，负手点江山，万古常留意。
踏上摘星台，大先生躬身再拜北莽女帝，虽已无衣可拂，无冠可整，但大先生还是是大先生，从南向北，一起北莽江湖庙堂的大先生。
“当年纯阳剑仙剑开天门，立剑道万里青云路，天下江湖学剑之人曾叹曰：‘天若不生吕纯阳，剑道亘古长如夜。’”
西风重，渐傍晚，残阳如血霞如绸。
“先生放心，武者，止戈也；兵者，止战也；王者，唯仁德之心不成忘也。朕是明君，天然晓得现在该如何做，将来的路该如何走。”
北莽女帝负手而笑：“但是，终究赢的，必定是我，必定是我北莽。”
闻言，大先生拱手拜道，继而看着龙城中斗志昂扬、高低一心的百姓官员，微微感喟道：“这一战，我赢了，也输了；陛下输了，也赢了。”
北莽女帝的声音，壮阔雄浑，闻于四野，上有朗朗九天可闻，下有昭昭大地可听，中有明显万民可察。
北莽女帝负手俯瞰着整座龙城，望着昂首膜拜山呼万岁的百姓，眸光巍然。
举步南行，夕阳独影人茕茕；
天为被，地为席，莽莽千古葬吾身。
大先生悄悄道，世人都说我错，说我愚，但于我而言，倒是行无悔，心无愧，正天真，是对，也是智。
独在他乡为异客，虽高，却也孤寒。
“好一句无怨无悔。”
四国一春秋，有南北西东，有唐莽楚魏，君明则荣，君昏则辱，莽有女帝同一天下的鸿鹄弘愿，魏有魏王兼并天下的勃勃野心，唐有唐之志，楚亦有楚之谋，现在的天下，必定是个多事之秋。
内圣外王，剑斩金龙，大先生举步而入摘星台。
北雁飞纷，面向南，归故里。
“无怨无悔！”
大先生必定地点点头。
唯有此皇，可当万岁；唯有此帝，可存万世；唯有此王，可誓死跟随。这一刻，北莽高低，龙城表里，庙堂江湖，甲兵、儒生、百姓、武者，皆心甘甘心昂首膜拜。
“李正，拜见女帝陛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先生摇点头，嘴角逸出一抹苦笑，映着夕阳，萧瑟而孤寂。
看着身边的北莽女帝，大先生微微点头，神情庞大，有敬佩，有赞美，有感喟，亦有欣然，国有明君，天下之幸，却不必然是百姓之福。
“朕曾言：若先生能登摘星台，朕马上命令退兵。朕一言九鼎，毫不忏悔，先生大可放心。”
“纵死，亦无悔吗？”
“今大先生一剑虽未斩彼苍，开天门，但儒家浩然一剑，读书人万古长志，内圣外王而剑斩金龙，孤身入北莽，一人战一国，行百代未有之事，岂不谓慨壮而万世常存。”
“陛下所言，正无言所答。但人活着间行，得一言行无悔，得一句心无愧，得一辞正天真，便应是对的，便也应是智的。”
女帝微掠额际的秀发，触碰到冠冕前端垂着的玉旒，收回清脆动听的响声，让氛围本来压抑呆滞的摘星台上，多了几分朝气。
千言万语，到头来还是这句话最简朴，也最实在：“望陛下，能服膺此言。”这既是无法的感喟，也是劝说。
“李正，多谢陛下。”
“陛下缪赞了，副本日所为，岂敢与纯阳剑仙比肩，亦难当陛下所言‘慨壮而万世常存’；至于孤身入北莽，一人战一国，匹夫所为耳，不得已之举，不得已之行，正，实在忸捏。”
但不管将来多少兴亡事，多少风骚人物，到头来，刻苦的，受累的，受伤的，只是千千万万的浅显百姓罢了。
“朕，无怨，纵死，亦无悔！”
北莽女帝笑道。
继而，摘星台高低，龙城表里，山呼万岁声未息而再兴，滚滚若天雷大水，望山南山北，万里竞呼应。
“一时胜负胜负，常事矣。”
拱手，昂首，迈脚，只一步，大先生就呈现在龙城城楼上，拱手向北，拜别燕狂徒，谢燕狂徒借北莽江湖路之恩；拱手向西，谢黄东鹤前辈赠剑一气美满无碍之恩；拱手向南，谢肮脏老道让路之恩；拱手再向南，谢东唐，拜英贤。
望着长身而立，双臂高举的北莽女帝，耳中模糊可闻那豪阔之言，龙城表里，倏忽沉寂无声，继而煌煌之声响彻六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