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柯家
寸土寸金的都城，房钱天然也水涨船高。二人寻了一个还算洁净的小堆栈先住了下来。银筝去问堆栈做点餐饭，陆瞳先下了楼。
银筝尚在感慨，陆瞳已经收回目光，道：“先找个堆栈住下吧。”
落月桥上，人流如织，穿城而过的河风也带了脂粉香气。桥栏下系了很多牛角灯，传闻晴夜时，灯火如萤，乌黑新月落入桥下，满城月光。
柯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陆家不是死绝了吗？何时听过有甚么娘家表妹？”
陆瞳走到长柜前，掌柜的是个穿酱色直裰的中年男人，正忙着拨算盘，蓦地听面前有人问：“掌柜的，这四周可有卖瓷器的处所？”
掌柜的抬开端，就见面前站着个年青女人。
门房走了出去，小声道：“老夫人，外头有人求见，说是先夫人娘家的表妹……”
恰是晌中午分，一个青衣小厮正靠着大门打打盹，柯家虽敷裕，主子待下人却严苛鄙吝，门房人少，夜里做了活，白日还要上工，不免懒惰。
南街比城西热烈多了。
柯老夫人不耐：“还没走？”
银筝将进城文牒交给城守，随陆瞳跨进城门，一到街上，便被盛京的繁华迷了眼，低低叹道：“公然是盛京！”
柯老夫人神采乌青，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叫她出去！”
陆瞳没点头，也没否定，只浅笑道：“传闻盛京柯家瓷器超卓，掌柜的可知要买柯家瓷器，需至那边？”
“没……”门房有些难堪，“来人说同先夫人家情分匪浅，听闻陆家一门落败，来取先夫人嫁奁……”
柯老夫人面色一变，声音不由自主变得高亢：“谁的表妹？”
盛京女子多高挑明艳，面前女人却要娇小很多。鹅蛋脸，眼眸黑而亮，肤色白净得过分。她生得很肥胖，看起来孱羸薄弱，穿一件白绫子裙，素净得很，乌发斜斜梳成辫子，只在鬓边簪一朵霜白绢花。站在此处，若芙蓉出水，娉婷秀艳。
柯老夫人不喜寡淡，做买卖的，总喜好热烈淋漓。买了这处宅子后，便将本来宅子栽的几丛青竹挖了，厥后又将小水池填了，改修了一方花圃。花圃中长年花开，纷繁锦簇，
堆栈位于城西，与最繁华的南街另有些间隔，是以房钱不算很贵。来此堆栈住下的多数是来盛京做买卖的游商。
实在让人很难未几想。
“嫁奁？”柯老夫人神采一下子变得丢脸起来，“那里来的不知端方的败落户，嫁奁？她陆氏有甚么嫁奁！”
柯家花圃里，芍药开得恰好。
掌柜的笑道：“女人不是本地人吧？瞧着像是苏南来的？”
此话一出，还不等掌柜的答复，身后正堂里有坐着用饭的客人先喊了起来：“柯家？柯家瓷器有甚么好的？不过是撞了运道，刚好赶上了罢了！”
那游商听闻一声“大哥”，便也不吝相告，只开口：“本来这柯家在京中卖瓷器，没传闻有甚么技艺出众之处，名誉平平。不过一年前，不知走了甚么运道，戚太师府中下人采买老夫人寿宴所用杯盏碗碟，看中了柯家。戚老夫人寿宴办得热烈，柯家也连带着风景。自那今后，京中好多官家都往柯家来买瓷器，名声就打了出去。”
柯老夫人想了想，对门房叮咛：“不必理睬，打收回去就行。”
……
“我家女人是先夫人娘家表妹，请见贵府柯老夫人。”
门房吞了口唾沫，谨慎翼翼地开口：“对方说，如果见不到老夫人，她就在门口搬凳子坐着，再挨家扣问四邻。老夫人，此人来人往的，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首犯着困，冷不防听见面前有人说话：“小哥，贵府少爷但是柯败兴柯大爷？”
陆瞳在桌前坐下，与银筝一道拿起碗筷，银筝摸索地开口：“女人，我方才听您在楼下问柯家的宅子……”
待陆瞳二人到了盛京，已是一月今后。
门房瑟缩了一下：“先夫人……”
陆瞳道：“用饭吧，用完饭后，我要去柯家一趟。”
……
气候晴好，浮云褪尽，贩子繁华，火食阜盛，实在繁华诱人。
穿过丰乐楼下的冷巷，绝顶有一座大高门楼。门匾上写着“柯宅。”两字，是柯家新买的府邸。
身侧嬷嬷道：“许是八杆子挨不着的败落户亲戚，不晓得陆家的事，上门打秋风来了。”
陆瞳转头，见说话的是个游商打扮的男人，顿了顿，问道：“大哥，这话从何提及？”
游商说到此处，灌一口面前粗茶，忿忿道：“这柯家迩来都快将盛京瓷器买卖揽断了，连口粥也不给别家分。现在都城做瓷器买卖的，只知有个柯家，哪另有别家份儿？”
许是真应了灯花吉兆，一起进京，非常顺利。
门房一个激灵回过神，面前站着两个年青女人，此中一人戴着面纱。
现在大厅中，柯老夫人正坐在长榻上看婢子绣扇面，桌上摆着些蜜橙糕和煮栗子，不时拈一块放进嘴里，又嫌弃本日糕点做得太淡。
穿过里城门，面前顿时热烈起来。大大小小的酒楼到处都是，茶社更是到处可见。有穿红绸单裙的妇人正在卖桃花，香气扑满四周。满城人声鼎沸，摩肩继踵。酒楼里吊挂着的灯笼下缀着细细珠帘，在日光下泛着晶莹碎光。
陆瞳语气温和，眼眸中笑意淡去，轻声道：“大哥这么一说，我倒更猎奇了，想见见究竟是多么精彩的瓷器，方能打动看惯了好东西的太师府。”
他道：“是，你们……”
门房领命拜别，未几时，去又复返。
听游商说，柯家是在一年前走了运道的，一年前，也是陆柔病逝的时候。
如许的美人，像是青山秀水里养出来的美女，小巧剔透。
“女人若真想去柯家瓷器也不难，”那掌柜的很和蔼，笑眯眯地为陆瞳指路，“柯家在城南，顺着这条街一向走，能瞧见城里的落月桥。您啊，就顺着桥走，桥绝顶有座丰乐楼，底下有条巷子，穿过巷子，就能瞧见柯家大宅了。”
陆瞳谢过掌柜的与游商，这才回到楼上。一进屋，银筝已经将饭摆好了，催促陆瞳道：“女人，先用饭吧。”
或许这游商也是被柯家影响无粥可喝人之一，见陆瞳沉吟模样，那游商又劝道：“妹子，你也别上柯家买瓷器了。现在柯家瓷器只卖官家，瞧不上这小买卖，何必寻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