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韩烨朝她看去,“以摄政王的性子,就算有一日执掌皇权,也会保你和十三弟的万全,这些事你底子无需去做。”
“不过举手之劳,韩云是孤的幼弟,救他是孤应为之事,贵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娘娘安坐吧,以娘娘现在的身份,纵是要谢孤,亦不必如此。”
谨贵妃起家,却未落座,瞧见韩烨脸上的冷酷和疏离,她轻声叹了口气。
谨贵妃所言铿锵凛然,她朝韩烨的方向重重行下一礼,比刚才更加慎重,“此第二礼,王瑾恳请太子殿下承诺。”
谨贵妃娓娓道来,倒也说得平实。她所言未假,在当时的情状下韩云被立为太子是势在必行之事,也非谨贵妃和韩云所能摆布。
谨贵妃未再问,朝韩烨点头,“本宫服膺殿下本日之言,今后必谨言慎行,不再给殿下和摄政王添费事。”她顿了顿,眼底终是暴露一抹豁然和祝贺,“也但愿殿下和摄政王所愿,会有达成的一日。”
王瑾虽赋性朴素,但这几年为了护韩云的储君之位心性已非当年,她本日前来,绝非只为请罪如此简朴。
第九十三章
半晌,林双从房外走进,将刚才谨贵妃手中的墨盒呈到韩烨面前。
自古皇权争斗血腥不免,古往今来像韩云这般身份的向来都不得善终。自韩烨还朝后,谨贵妃自知韩云东宫储位难保,但她却想赌一赌太子的仁厚,为韩云求得一线朝气。现在除了哀告韩烨念兄弟之情外,她已经别无前程。
韩烨挑眉,“贵妃娘娘何故如此,孤难受娘娘大礼。”
大靖摄政王密意霸道的剖明还来不及豪气干云的扫尾,就被大靖太子毫不客气地吞咽在了深深浅浅的亲吻中。
“本宫晓得殿下和摄政王交谊深厚,更对靖安侯视若亲弟。本宫先前做的一些事瞒不了殿下,也没筹算能瞒过殿下,只但愿殿下能听本宫一言。”谨贵妃温声开口。
第二日,举朝哗然中,三年后重返大靖朝堂的太子韩烨自封为王,与摄政王帝梓元比肩,韩云东宫太子之位仍不动如山。
她抬首朝韩烨看去,茶色的眼底映出班驳闪烁的密意和承诺。
韩烨回京的这半月,足以让他体味这位谨贵妃的行事做派。
好久过后,温馨的靖安侯府后院终是响起一声恼羞成怒的吼怒。
谨贵妃叹了口气,面上暴露一抹苦涩,“太子殿下,您和摄政王交谊深厚,自是信赖她。可本宫是韩氏贵妃,云儿是韩家的太子。如果帝家登基,就算摄政王情愿放过本宫和云儿,那些跟从帝家的朝臣会吗?将来帝家的继位者呢?民气难测,您信赖摄政王是不错,可将来谁又能包管?云儿才六岁,本宫不能让他一世都活在当权者的猜忌和忌讳里,惶惑平生不得安宁。”
“殿下,这是贵妃娘娘留下的,说是谢过殿下当年对她和十三殿下的拯救之恩。”
大靖师出驰名,又有海军重兵震慑。遥遥对望的东骞未免被卷入大靖的复仇之战中,在这场来势汹汹的两国战乱里难堪而不安地保持了沉默。
“韩烨,我就晓得那年年节涪陵山上的人是你!说,你打昏我以后还做甚么了?”
他退后一步,将装着兵符的墨盒重新推到谨贵妃面前,“这便是孤,现在能为贵妃所做的承诺。”
她说完,回身朝书房外走去,亦再未多言一句。
“三年前殿下亡于云景山的动静传来时,五皇子陷于晋南,先帝身边除了三岁的云儿,已经没有一个能够担当大统的子嗣。先帝为保韩氏皇权,立云儿为太子。彼时帝家位高权重,先帝亦退守西苑,只将本宫和云儿留在宫内。殿下,非我和云儿觊觎殿下东宫之位,只是当时情势所逼、先帝圣命,本宫和云儿别无挑选。”
“韩烨,我们一起临朝吧。”
韩烨走进书房院门的时候,瞥见谨贵妃带来的侍卫立在院外,眼底暴露一抹深意。
韩烨回东宫时已是深夜,东宫总管林双仍候在宫门前。
“是。贵妃娘娘还在书房等着殿下。主子劝过了,但娘娘对峙等殿下返来。”
连续的存候声惊醒了谨贵妃,待她回过神,韩烨已经坐在了她劈面。
至此,大靖两王临朝的期间正式到来。
“殿下。”林双迎上前,替他掌马,瞧见太子端倪间的畅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见着摄政王殿下了?”
“贵妃娘娘不必如此。”谨贵妃深躬的手被人抬起,她抬首,韩烨已经行到她面前。
“我们都另有太多事要做。”韩烨神情安然,“贵妃不必多问,只需记着孤本日之诺便是。”
“梓元,你……”韩烨眼底难掩震惊。帝氏代韩,几近是帝梓元毕生夙愿,以是他当年才会一心赴死在云景山。
“见着了。”韩烨笑对劲气风发,疲态全扫,连带着提起谨贵妃时也不似出宫时普通不耐,“她还在等着?”
归元中间瑰丽缠绵,圆月亦隐在云下。
“贵妃娘娘,这时候入孤的东宫,可有要事?”韩烨淡淡开口,并未施礼。
当年韩烨从九皇子手中救下韩云,并谕令太医为性命垂死的谨贵妃诊治,方能有谨贵妃和韩云的本日。
“殿下,贵妃娘娘入东宫前让随行的侍卫都解了兵刃。”林双岂能不知韩烨所想,低声补了一句。
这一声实在算不得轻柔,堪堪落在半个侯府下人的耳里,但这一夜侯府世人乖顺地敛了虔诚之心,即便是他们的主子忒没仪态地号令了半宿,也没人靠近归元阁半步。
谨贵妃微一沉顿,从袖中取出一方墨盒,看向韩烨道:“殿下,本宫用尽手腕,只是为了护云儿安然,殿下已经还朝,他日大位必是殿下所得。本宫不信帝家,也不信摄政王,但本宫信你。这是禁宫和京畿重地的驻军兵符,本宫情愿交还殿下,自请废黜云儿的储君之位,只恳请太子殿下念在兄弟之情上,赐云儿一处封地,让本宫和他一起分开,只要能让云儿安然离京,本宫向殿下承诺,我们母子二人有生之年毫不再踏足都城。”
有甚么会比君临天下、权延子孙更加首要?
两人年事虽相差无几,但依制谨贵妃为先帝遗孀,韩烨该当施礼。但他并未如此,算是对谨贵妃先前所为之事的不满。
王瑾这些年日渐聪明,对朝堂意向更是察看入微,但即便是她,一时也没法了解韩烨和帝梓元所做的决定。
谨贵妃点头,“殿下明白事理,不需本宫多言。殿下,帝家势大,连先皇也只能退居西苑,云儿被立为储君后绮云殿如履薄冰,本宫并非心机阴诡,只是本宫出身寒微,上无外戚可倚靠,下无股肱之臣相拥,要保住云儿的储君之位,有些事纵使不堪,却不得不为。”
“贵妃娘娘。”韩烨打断谨贵妃的话,抽脱手,沉声道:“孤是意义是不会废黜十三弟的东宫之位。”在谨贵妃惊诧的神情中,他淡淡开口:“孤和梓元都不会称帝,大靖需求储君,十三弟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孤没法向你承诺他日他能登上帝位,但不管将来谁为帝,都没有人能伤他一分一毫。”
与此同时,全军统帅施诤言携靖安侯奥妙返回西北。
若要二王临朝,韩烨和帝梓元现在就不成能结婚,也没法有子嗣,但大靖却不能没有储君,韩云尚年幼,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半月以后,太子生母谨贵妃自请入皇陵,为先帝守墓三年。
韩烨看着躬身施礼将京畿兵符献于面前的谨贵妃,一抹叹然从眼底闪现。若非当年他在云景山为护梓元一意求死,或许不会把一个赋性纯良的宫妃逼到现在这个境地,说到底她所做的统统只是为了十三弟的安然罢了。
至此,两国兵戈鼓起,云夏在安静了四年以后,重燃烽火。
“是吗?”韩烨整了整衣袖,跨过宫门,“那孤便去见一见这位谨贵妃。”
在大靖海内朝堂百姓主战之声达至颠峰之时,施诤言和帝烬言敲响战鼓,各自统御二十万大靖铁骑,叩响了北秦边塞最首要的两座城池,与此同时晋南老将洛川率晋南八万海军,绕过大半个国境,在烽火扑灭北秦边陲的同时,重兵震慑东骞海疆。
“殿下,以当时的情状,云儿成了太子,如果他不能成为天子,了局可想而知。本宫不恋战权位,只想在这朝堂深宫里护着他,本宫所为确非开阔磊落,乃至阴诡不堪,但身为他的母妃,本宫没有挑选,还请殿下怜本宫之心,恕本宫所为。”谨贵妃缓缓道来,诚心而慎重。
东宫书房灯火透明,房门外候着一排的侍女。韩烨走进书房时,谨贵妃正襟端坐在书桌下,正望着房内的烛火入迷。
韩烨还是神情淡淡。
“这一诺,孤不会允。”
谨贵妃神情一变,暴露一抹惶然,猛地抓紧韩云的手,“殿下,云儿他还小,求殿下……”
谨贵妃并未起火,相反,和面对帝梓元时分歧,她在韩烨面前很安静,安静到几近是暖和的。她缓缓起家,朝韩烨的方向行下半礼。
“韩烨,我亦有平生,能够陪你走下……”去。
三个月后,施诤言在军献城率数十万军民祭天,向云夏百姓昭告四年前北秦栽赃、三国始乱的本相,一时云夏之上群情奋涌,北秦风声鹤唳。
韩烨望向书房外谨贵妃消逝的方向,终是伸手接过了装着京畿兵符的墨盒。
“两王临朝固然从未有过,但不代表我们不成以。”帝梓元起家,薄毯滑落在地,她望向皇城的方向,眼底暴露一抹霸道,“我偏要给世人看看,就算终我平生不登皇位,也能够缔造一个朗朗乾坤的乱世王朝。”
嘉宁帝平生只要一名皇后,便是太子生母慧德皇后。但皇后早逝,当年为保东宫之位稳若泰山,纵齐妃受宠,左相势大,嘉宁帝亦从未生出立后之心。谨贵妃的贵妃之位还是在韩烨死讯传来后母凭子贵而得。
除三年前留在西北的十万晋南雄师外,帝家此一战中再出兵十八万,晋南帝氏十四年冬眠的可骇气力正式在全部云夏面前揭开。
归元中间,帝梓元对着韩烨,终是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当年孤在云景山出事,父皇立十三弟为储,不是贵妃之过,贵妃无需为此事向孤解释。”
韩烨未答,他没法辩驳谨贵妃的话,在权位排挤上,先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殿下。”谨贵妃听懂了韩烨话里的深意,难掩震惊,“您和摄政王都情愿放弃……”见韩烨点头,她忍不住问:“为何?您继位后摄政王便是大靖的皇后,她只会更尊荣,你们为何要放弃帝位?”
“孤善于皇家,晓得后宫是个甚么处所,你是十三弟的生母,看在他的份上,孤不会再究查过往。”韩烨抬眼朝谨贵妃看去,并无不耐,只带着一抹深意,“只是贵妃本日来,怕不但是为了向孤说这番话吧?”
谨贵妃并未抬首,仍垂下头,“此一礼,王瑾谢过殿下当年拯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