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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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教萱姨娘感觉本身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似的，软绵绵的不得力，浑身难受得紧。萱姨娘张口便要反击，顾雨龄却没给她开口的机遇：“姨娘方才说了一堆话，不如用些茶水润润喉咙吧。”
在场各个都不是笨伯，天然听得出来萱姨娘固然说得客气，但不悦之意早已展露无遗。萱姨娘清楚是不满大蜜斯的态度，硬要惩办芙渠院的下人来杀大蜜斯的威风。大蜜斯夙来软弱，萱姨娘非旦是以理服人，更是以势压人，实在是欺人太过。
非比平常？
萱姨娘气极，这非旦是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更是明摆着逐客。原还成心再说教几句，只是顾雨龄年纪尚小，又恹恹的带着病容，萱姨娘摆布说不得重话，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迎春又惊又喜，忙应了一声，站直身子，低头偷偷拭了泪。迎夏恐怕萱姨娘着恼，忙上前又替萱姨斟了盏茶。萱姨娘面色不善，却也不好再发作。
在顾雨龄那连碰了几个软钉子，这但是泰初未有之事。萱姨娘回房坐下，只顾生闷气。刘嬷嬷瞧出萱姨娘心中不快，迎上来一阵扣问，萱姨娘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端，还是不解气，伸手在案几面上重重一拍。
顾雨龄心中微酸，迎春性子刚烈，这些年来每次萱姨娘欺到她头上，老是迎春第一个替她叫屈，久而久之，便被萱姨娘安了个不平管束的罪名，交人牙子发卖了。
地上一片碎瓷，如果跪了下去，夏天衣衫薄弱，非得伤得两腿血肉淋漓不成。
萱姨娘一阵不安，不着陈迹地瞥了顾雨龄两眼，只见顾雨龄面色惨白，一脸病容，怔怔地望着某个角削发楞。快速，顾雨龄仿佛发觉到了甚么，仰起脸，朝着萱姨娘干巴巴地一笑。
毫不平常。
萱姨娘缓过神来，干咳一声：“大蜜斯，芙蕖院的下人，原也不该受我管束。只是你瞧瞧，这般恶劣的性子，连仆人的惩罚都敢不领了去，长此以往，岂稳定了端方？我们顾家又不是小门小户，这等事情如果传出去，旁人岂不笑我们顾家御下无方？”
这时，顾雨龄才抬开端来，似是才发觉萱姨娘似的，淡淡地叮咛道：“都愣着做甚么，还不给姨娘奉茶……咦？茶盅怎的碎了？”话至此处，顾雨龄唇角漾出一丝天真的笑意，“迎春迎夏，还不从速替姨娘重新上盏茶来？”
自掌了中馈，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付她，萱姨娘一时不由得气急，手里茶盏重重一墩：“大蜜斯如此惯着下人，只怕今后娇纵惯了，惹出甚么祸事来，教大蜜斯悔不当初。我这多嘴几句，大蜜斯听便听，不肯听便当我没说过。”
迎春一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强自忍着泪眼。眼角瞥见大蜜斯低头不语，知是大蜜斯不肯与萱姨娘争论。她一个丫环，天然违背不得萱姨娘的惩罚，膝盖一弯便要下跪。
萱姨娘的婢子还好些，迎春迎夏面色已非常丢脸，只苦于奴婢之身，不敢出言顶撞，两双眼睛只在顾雨龄身上打转，想看看大蜜斯如何应对。
迎春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忙替顾雨龄斟了茶来。待顾雨龄饮尽了茶，迎春这才欢欢乐喜地说道：“大蜜斯，你明天，怎的如此这般……非比平常？”
顾雨龄展颜一笑：“本蜜斯只是倦得短长，这才让萱姨娘早些分开，可没存着替某些人出头的心机。”
出了芙蕖院，萱姨娘独自回了玉兰院。一起高低人见萱姨娘神采丢脸得短长，仓猝施礼之背工脚更是勤奋了几分，恐怕触了萱姨娘的霉头，白挨一阵斥骂。
顾雨龄是个宁肯谦让亏损，也不肯多肇事端的性子。萱姨娘恰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把顾雨龄欺负的死死的。可方才顾雨龄的表示，不但没把她的话听出来，反是悄悄巧巧地把事情揭过，顺带了还拂了她的面子。
不但是萱姨娘，就连迎春迎夏都惊奇得睁大了眼睛。要晓得，面对萱姨娘的咄咄逼人，大蜜斯夙来是息事宁人的态度，怎的俄然转了性子，全然不把萱姨娘放在眼里了？
“大蜜斯。”迎春抽抽泣噎的，忍不住自嘲：“奴婢实在是欢畅得狠了，瞧这成个甚么模样。”
稍一凝神，顾雨龄眸光转为果断。
迎春那里还听不出顾雨龄的体贴珍惜之意，心头一暖，鼻子却酸了起来，赶紧昂首粉饰。顾雨龄望向迎夏，见一贯沉寂守礼的迎夏也是红了眼眶。
待萱姨娘脚步声渐远，迎春迎夏便喝彩雀跃起来，瞧向顾雨龄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测的别致，似是方才熟谙顾雨龄似的。顾雨龄被瞧得一阵脸热，赶紧故作轻松地一甩帕子，一双明眸宜喜宜嗔：“本蜜斯口渴了，还不快斟盏茶来。”
稍一停顿，萱姨娘见顾雨龄还是默不出声，心下稍定，声音拔高几分又添了一句：“慢说是坏了顾家的名声，就是大蜜斯脸上也欠都雅。”
细细想来，莫说是迎春，便是迎夏，迎秋，迎冬这三名丫环，今后不久亦是被萱姨娘一一剪除，乃至于芙蕖院全然落入了萱姨娘手中。这四名婢子俱是聪明活络之人，本该各自有各自的夸姣出息，只可惜，被她误了毕生。
语毕，萱姨娘又朝顾雨龄乜了一眼，正对上顾雨龄一双吵嘴清楚，似笑非笑的眸。顾雨龄微微一笑：“姨娘说完了？”
“萱姨娘。”顾雨龄忽地掩口打个呵欠，一张小脸忽地显出疲态：“我身子还未好利落，这会子俄然倦的慌。何况我还染着风寒，如果过给姨娘就不好了。姨娘又掌着中馈，府里上高低下全少不得姨娘，姨娘不必在我这过量担搁，我会好好歇息的。”
阿谁软弱的顾雨龄已经死去了，现在的她是从天国返来的厉鬼。这一世，毫不会重蹈复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