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颦微笑尽妖娆
冬青扬了眉：“公主跟前，由得你多舌插嘴的？连谦称也舍了，你也配？”
春娆自发了然，恍然忿道：“怪不得这寒凉天还往这林子里钻，原是在这儿待着摧辱我。”她想了想，顿换了对劲之色：
春娆殷勤地起了身：“奴婢随您去，该见的都见过，您也少些思乡惦记，虽雨后泥湿地泞，易滑脚，可奴婢手稳，扶着您安妥。”
“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睁眼瞧着呢，您打也打不动，骂也骂不得，逞几句快口又有何好处呢？”
公公把眼一瞪：“又不是守犯人，由得我们看，由得我们管，我们是做主子下人的，若主子不肯意，还能明着逆了她意义？”
春娆惊奇，却蓦地发觉自个开口无声，她心头狂跳，将近从嗓子间跃出去，下认识地仓惶神驰外头奔，可那女子手一抓，她便再动不得了。
待顾昭和三人离远了些，一小子往前扯了扯那公公的衣：“皇后娘娘说了，可得贴身看着……”
乱云低傍晚，又兼舞风回。
“这公主都要分袂宫了，还能肇事不成？又是往那僻静无火食，没得个珠玉珍宝的竹林子去，她就算要肇事，也没地儿没体例，那春娆又是娘娘的人，公主能让她跟着，摆了然会安生稳妥。”
“玉容，玉容。”顾昭和将这名儿在嘴里几次嚼着，突地换了寒凉的笑，那笑冰冷浸寒，连着身上比花木更娇，比霞彩更艳的瑰丽斑斓都有了凌人之盛：“这名儿通透光润，听着便偶然令，你还不配的。”
她眼神，浸江寒月似的冷寂，那公公再不敢辩，躬身将油纸伞往春娆跟前递了：“玉容女人，就由你好生将公主照顾着，公主，你如果有叮咛，前头知唤一声便是，主子们能听着。”
冬青当她自怜，宽道：“朔风只会谢了荏弱春红，可如果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凌傲翠竹，倒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娘娘也是，太谨慎过了头。”公公抬高了嗓，蚊蝇般的声儿细细道：
“跪下！”顾昭和低喝。
只是花眼的一瞬，面前便站定一女子，是过了既忘的浅显面貌，却与她做一样打扮。
“江湖上的易容秘术，用铁、木或是药物，能改人形貌的，可瞧着最天然的，倒是旋了人的面皮下来，作的人皮面具，可完整改了头换了面。”
领头的公公想着皇后叮咛，免不了露难色：“您瞧这天儿，云黑雾浓的，就怕变天变得快，让您受淋受冻的，主子们是一颗心都往您身上悬了，您就由着我们全面照顾。”
顾昭和的笑却深了稍许：“玉容，该你下来了。”
顾昭和清和惯了，甚少有这般疾言厉色，春娆楞了神：“你……”
顾昭和瞧了瞧她，沉吟道：“我记得前头有个平静的竹林子，是幼时爱去的……”
“少将她拿来做幌子，本宫训导你是分内的，又教你的是高低礼数，不是决计拿乔，她能有甚么体例？”顾昭和冷睨着她：“劝你这些光阴循分些，若被本宫逮着讹夺将你往回赶，你脸面挂不住，皇后跟前，你能够交代？”
“改了你名儿，不过是怕脏污了玉容，现在你可大晓了？”
冬青随了笑：“奴婢也是随口回了。”又替她理了理凤冠霞帔：“外头人递了话，说是布衣黎元夹道守着，都是为睹公主芳姿的。”
春娆只当她是摸索，巧笑地：“您说过，是奴婢身份大分歧了，畴前的名儿用不得，您对奴婢期许着呢，奴婢谢过您抬爱了。”
却说顾昭和一行愈走愈僻，待到了那萧萧竹幽处，这才立足：“春娆。”
春娆咬了咬牙，再昂首，终是换了奉迎：“奴婢自是仰仗您的。”
顾昭和含笑：“公公是尽忠职守，可本宫素爱平静，又是往前逛逛既回，您有甚么悬不下心的？若你还不放心，让春娆拿了伞就是。”
见也悲伤，不见也悲伤，顾昭和正幽幽地要回，春娆却觍了脸凑上来：“窃保私语些甚么，也与我说道说道？”
“我想着了旧诗，‘朔风如解意，轻易莫培植’，可朔风哪是念情晓意的，到底是‘凄凄多朔风’。”
“你对我少尊敬，旁人只当公主无本事，连贴身婢女都凹凸不知，尊卑不晓的，做奴婢的可得有做奴婢的本分……”
顾昭和这才缓敛了怒容：“都是从大岳宫里往外走的，你若今后识些趣，我心甘甘心肠抬你，给你脸面。”她又横了她一眼：“可你若再针尖对麦芒地与我顶着撞着，我宁肯违逆了皇后，也让你不得好。”
“春娆。”顾昭和还是一味这般唤：“你可晓得，我何故将你连名带姓地改了。”
枯藤老枝上本凝挂着雨珠子，露似珍珠，晶莹剔透，和皓态夭姿的红梅辉映了，顿生了胜却人间无数的雅意，可雨滴无根无依，终是禁不住不解意的朔风，四散入景，归了尘泥。
春娆不平气：“皇后娘娘……”
“可娘娘那儿，不好交代着。”小寺人不经事，瞧着又怕又畏。
春娆这才不甘心肠跪了：“公主宽饶玉容。”
“那自是好的。”顾昭和终露了忧色，又转头叮咛一众寺人宫女：“且在这儿候着。”
顾昭和轻笑：“我是随口，就那样一说，是言浅无深意的。”
顾昭和瞥了她一眼：“莫说你现在还不是养尊处优的角儿，就算你翻了天，最多也是个侍妾，在侧妃面前也得卑躬屈膝着，何况是本宫这个正妃，指手画脚，便是你的知凹凸，晓本分？”
却又在顾昭和身边附耳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来了，也许还能远远见上一面。”
春娆严妆丽衣，瞧着不比平常了，也多了底气：“冬青，以往你在公主跟前占大的，我不与你辩论，可现儿，我是公主陪嫁，身份比你高了一大截，今后又是要做主子的……”她瞥了顾昭和一眼：
瞧着春娆眸子子惊畏得快脱眶，唇也瑟瑟地发颤，顾昭和仍然小颦轻笑，似犹带岭婢女的柔婉：
“哎。”春娆连应着，可转念回神，不免迟疑：“公主，您朱紫忘事呢，奴婢现儿是玉容。”
小寺人这才安稳了：“还是徒弟殷勤。”
顾昭和出了金銮殿，往角落拐了，瞧着如许景色不免停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