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杨瓒未及辩驳，谢丕和顾晣臣前后出列，斥御史妄言，举经义古言，驳斥“翰林官不参政”的谬论。
朱厚照纵马出宫，驾临武学隔日，御史言官当朝切谏，天子言行失体，盖因内侍近臣多出小人。如不严加防备，容小人奸邪肆行，恐蹈前朝之祸。
“臣遵旨。”
可惜，等来的实在不是甚么好动静。
“不忧国忧民，反究其微末，当真好笑！”
天子成了穷光蛋，只能本身想体例。
以文制武，延自前宋。
“南京刑部左侍郎三乞大哥致仕，朕已准奏。”朱厚照话不断歇，语气带着讽刺，“卿既深知条律，为人刚正，不徇-私-情，当可为之。”
有了黄祭酒这只“出头鸟”，谢丕和顾晣臣掌事武学，再无人提出质疑。学中端方变动，条陈上禀，内阁兵部加印，比设想中更加顺利。
“天命如此，生老病死，药石难医。”
每次户部提起库银，天子内库都要缩水。不是施助哀鸿，就是充分军饷。少则千两，多则万两，连太宗天子时的箱银都开了锁。
现在倒好，本身奉上门，撞-上-枪-口，朱厚照天然不会客气。
天子出钱弥补军饷，施助哀鸿，实非悠长之计。归根结底，这些钱都该出自户部和光禄寺。
天子召见，该当讲学经义，勿要多言政事，北疆军情、外洋方物更加不可！
朱厚照没说话，抽-出一封奏疏，递给杨瓒。
唯有司业，千万不可！
不能实施职责，税粮库银年年减少，不思改正之法，总盯着天子内库算如何回事？
话落，满朝文武俱惊。
六部以内，户部已被架上柴堆，燃烧就着。
仁宗天子以后，天子多重用文臣。从八品国子监助教掌事武学，已成常例。俄然改换端方，满朝文武都有些适应不良。
很快，文臣吵成一锅粥，武将闲在一旁做背景，试图插言，常常被三言两语喷归去。抹去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压下火气，持续装背景。
这类环境下，弘文馆讲学的时候天然收缩，地点也改成东暖阁。
锦衣卫早有密报，都城大火时，杨先生的家人乞助，被祭酒府的门房关在大门外。为防火火势伸展，更直接推到院墙，对邻家见死不救。
“不成！”
“臣在翰林院翻阅卷宗，得知太宗天子时，曾于广宁开设互市。”杨瓒顿了一下，看向朱厚照，道，“其为北直隶所属，地靠朵颜三卫，当比宁夏更加适合。联络瓦剌之事，可交由三卫忠勇之士。前番鞑靼诽谤之策，亦可消弭。”
张永退下，朱厚照笑道：“朕就晓得，杨先生必然有体例！”
朝廷缺钱是真相。但再缺钱，也不该总盯着天子内库。
“每有犒赏必匿家中，货买食茶多以次充好，有教习为证！”
想到锦衣卫的秘报，朱厚照就气得肝疼。
如此，仍有多事未决。
顾晣臣和杨瓒没有前提，无人能够解惑。
周成不堪用，国子监另有其他助教。
“赈灾是为要务，太仓银不成动！”
“广宁吗？”
文臣个人沉默，武臣也不会出头。
弘治帝留给朱厚照密旨，安化王鲜明在需警戒之列。兼有锦衣卫递送的动静，朱厚照警悟心更甚。
但提出的人是安化王，就不得不成令人沉思。
“千万不成！”
“黄卿家之言，确有几分事理。”
“黄卿家既入刑部，当端肃言行，束缚家人，方不负朕意。”
“弘治十八年蒲月发盐引，今太仓积银二十万，请发宣府大同充为军饷。”
骂退御史，两人话锋一转，当殿弹劾国子监助教周成，斥其掌武学期间玩忽职守，多次贪墨，愧负圣恩。
谢阁老是谢状元的亲爹。如果前者分歧意，内阁不通过，奏疏一定会闻于朝堂，更不会呈现在早朝之上。
户部没钱，能向天子哭穷。
正主不出声，目标达不成，吵出花来也没用。
群臣争论不下，朱厚照始终没出声。
“周成掌武学以来，俱按条章办事，从不敢懒惰。贪墨之事更是无从言起，请陛下明察！”
“娘舅为父皇守陵，怎能擅离！”
看着朱厚照脸上的两个黑眼圈，杨瓒只能感喟。财-政严峻，朝中-内-宫都不消停，难怪烦躁成如许。
事起武学，触及国子监，引发如此大的波澜，六部六科当为周成说话才是。怎料黄祭酒的条陈另有附议，周成的自辩，压根没人理睬。
其别人则要考虑，为一个从八品助教获咎阁老，是否值得。故而，旁事尚可再论，周成的官途已然走到绝顶。
又过两刻，杨瓒起家离宫。
两日以后，戴府门前挂起白幡。
刘健等闻讯，皆是大惊。
位列朝堂的都是人精。
到头来，天子一小我出钱，充作军饷，施助哀鸿，本该卖力的朝官倒是吃相丢脸，不办人事。
黄祭酒却全无半点喜意，跪在地上，人已经傻了。
不管如何，都要让天子转意转意。
史琳同戴珊最契，本已痼疾在身，遇老友骤逝，又添一层新病，太医诊过，亦是束手无策。
朱厚照沉默半晌，没有顺着黄祭酒的话说，而是道：“听卿之言，当饱谙本朝律令。”
“来岁正月，陛下大婚，依定规，各项典仪需用金五千。”
这个当头，刘尚书毫不能分开兵部。
沉吟半晌，朱厚照道：“张伴伴，让刘伴伴取舆图来。”
“武臣大诰以外，少讲兵法，代以儒家子经。逢年考核，评定不以技艺战阵，尽为八股文章，可谓奇闻。”
谢丕和顾晣臣同时握拳，心生怒意。
“臣遵旨。”
朱厚照提起笔，考虑半晌，重又放下。
谢丕回到家中，将事情奉告亲爹，谢迁沉默半晌，破天荒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丕儿，尽力吧。”
明天实是奇特，不管如何吵，天子都不出声。打着内库主张的朝官只能闭上嘴，不着陈迹退出“疆场”。
顷刻间，奉天殿中一片寂静。
靠着朝廷恩情，大肆贪墨收礼，当真是胆小包天！
不管如何，放人就成。
往昔经历，这个时候，天子本该出声，恰好顺杆爬上，请内库发银。
“库中所积未几，万望陛下深虑。”
朱厚照顾不得端方，大声道：“退朝，传太医！”
张太后负气回到清宁宫，连千秋节都不欲再办。
因京卫操演之事，兵部贪墨闪现端倪，刘大夏病在-床-上，两次上疏乞致仕，都被驳了归去。
“鞑靼退兵月余，饷银或者延至来岁……”
持续几日忙到深夜，朱厚照的脾气愈发暴躁，张太后欲借千秋节见兄弟一面，都没能如愿。
朱厚照即位不到六个月，承运库的库银就少去三成。偶有弥补，实是杯水车薪，眼瞅着洞穴越来越大，弥补不上，不怪守库的寺人抹眼泪。
功德不出门，好事传千里。
黄祭酒是没体例，周成是他推举，又为翁婿，不保不成。
中官要换，问政要找对部分。翰林院官本职为“考议轨制，校订文书”，做好本职事情为上，余事少言。
话入耳，谢丕和顾晣臣都是心头一震，正要出列，忽见杨瓒微微侧首，向两人摇了点头。
“陛下圣明！”
“蒙陛下圣恩，令臣掌武学事。当其职必应其务。为正武学，当垂诸轨制，重定考核，为国输才，方不负陛下隆恩！
“乞择谨慎老成，通达谙练者为近侍。询政召内阁府部大臣，翰林院官当值部中，各司其职，以备参谋。”
文臣不睬解，武臣也感觉奇特。
“太宗天子言：天子守国之门！为陛下讲授北疆之事，有何不成？”
逢新帝即位，恰是大展拳脚之时，俄然被迁至南京，同发配无异。
黄祭酒心有不甘，仍要据理力图。同列的太常寺少卿踌躇两秒，再想拦，已是来不及了。
御史闻听风声，当即上疏切谏言。
“此事，内阁可有计算？”
再次叩首，黄祭酒起家退回步队。低着头，握紧朝笏，面如死灰。
谢丕顾晣臣齐呼万岁。
“谢陛下隆恩！”
朱厚照早想措置，何如事情庞大，锦衣卫又被朝官盯死，不好轻动。
状元榜眼联手，火力全开，声如惊雷，语如钢针，直将御史骂得体无完肤，颤抖着嘴唇，神采青白，再说不出半个字。
自始至终，杨瓒都垂首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清风个鬼！
两京迁调，本该吏部发下官文。但天子金口玉言，吏部官员也不会想不开，站出来驳斥。对黄祭酒有几分佩服，正跃跃欲试的言官，也纷繁偃旗息鼓，不敢出声。
自太宗天子迁都，南京六部名存实废，阔别权力中间。说句不好听的话，已成为文臣武将养老之地。
群臣摸出门道，国子监和武学的变故，实出天子之意，不想和黄祭酒作伴去南京，最好不提一字。
右都御使史琳抢先上前，不敢轻动戴珊，只能焦心道：“廷珍兄？”
“明天正月至今，山崩地洞，暴雨洪灾，未见停歇。国朝开立重地亦遭地动，哀鸿无算，怎可不加以施助？”
丹陛之上，朱厚照以袖讳饰，半块豆糕进嘴。
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
如杨瓒预感，朱厚照当殿发下敕谕，“除国子监助教周成武学掌事，发大理寺究查贪墨之事。查证失实，当依律严办。”
“大行天子丧葬用度已简之又简。陛下登基，两宫行徽号大典，均自内库出金。”
助教不成，另有博士厅的博士。再不可，咬咬牙，监丞也可。
“陛下，臣有事上请。”
不等群臣反应过来，状元榜眼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了起来。
“杨先生以为此事可行否？”
“列子有著：形枉则影曲，形直则影正。武学掌事如此，如何为朝廷举送良将。故弘治十三年至今，学中多庸碌，未举一名良将。”
“顺天府查抄之银，半数归于户部。功臣庄田征银积欠四十余万，至今未见分毫。”
眨眨眼，杨侍读万分确认，拉人进坑的确很有需求。不然的话，哪来如此给力的-盟-友！
“八荒*，天下之大，岂能一目穷尽。坐井观天，不知外邦，何能御敌，何能兴国？”
“臣请除国子监助教周成掌事，查其贪墨之行。肃正学中，贵显朝堂，以儆效尤。”
“杨先生看看吧。”
吵到最后，左都御史戴珊当殿吐血，神采青白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貌似刚正，实则言出无据，非愚则诬。”
“杨先生固然说。”
黄祭酒声泪俱下，不肯罢休。
“吾等在朝为官，岂可见而不言，听而不闻！”
谢家此后，说不得都要靠二儿子。至于爱好兵法，官任兵部，掌事武学，谢阁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吧。
论理，不是不成行。能联络瓦剌，刺探鞑靼动静，充分边防储备，是一举三得的功德。
“刘相公以为可行，李相公以为当谨慎，谢相公偏向李相公之意，至今未有定夺。”
一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藏在府内的金银竟达数万！单靠俸禄，八辈子不吃不喝，也积累不下。
不能持续被户部和光禄寺牵着鼻子走，不然内库见底，需求追悔莫及。
御史慷慨激昂，当殿陈词，就差指着杨瓒的鼻子骂：小人！佞臣！当逐出朝堂！
杨瓒施礼，告罪以后接过奏疏，看清上面的内容，不由皱眉。
“为将者，当临阵奋勇，保民卫国。学中不讲为国杀敌，反授以仁义。本意虽善，其行却恶。同高天子创建武学之意南辕北辙。”
弘治十八年十仲春，都察院摆布都御使前后放手人寰。
“重开宁夏马市？”
此事暂罢，户部尚书韩文出列，重提盐引商税。
山高水远。比起在神京找茬，好歹能耳根清净两日。
太堆栈银之事未决，武学之事方兴，奏疏堆成小山，内阁忙得不成开交。朱厚照只能再升午朝，并由三日一朝改成两日一朝。
“不过，”朱厚照又道，“朕百事烦心，实离不得杨先生。杨先生还需早去早回。”
“陛下垂统之始，宽解仁爱，立言抚养万民。今诏墨未干，何能弃百姓于不顾！”
杨瓒拱手，心中所想的倒是别的一件事。
思及杨瓒对天子的体味，两人互看一眼，愣住脚步。
作为当事人，周成没有上朝的资格，只能乞助黄祭酒，请代为上疏，本身留在国子监，焦心等候成果。
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刑部左侍郎，正三品。
“陛下，臣闻太仓印已累至三十万，当可解燃眉之急。”
一跃两品，堪谓拔升。
黄祭酒豁出去，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是。”
朱厚照的回应很简朴，不打不骂，全数迁调南京。
正要退回行列，天子忽又出声。
“朕信不过安化王。”
黄祭酒高举朝笏，自仁宗年间讲起，条陈各项规章，并举实例，只为禀明，纵要措置周成，以司业掌武学实不成为，请天子收回成命！
同意者自是附议，反对者当即出列辩论。
太仓的二十万两白银没有入库，韩尚书不好过，盯着军饷灾银的文武一样心焦。
博学广闻，刚正为人，两袖清风？
“陛下，此究竟不成行，还请收回圣命！”
人送到南京，官途有望。再寻个错处，夺印罢官，轻而易举。
黄祭酒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无人帮扶。经中官提示，方才额头触地，伸谢圣恩。
“陛下，臣觉得，市马可行，然地点不该在宁夏。”
鉴于日前各种，天子身边必有小人。
国子监祭酒上言，请天子收回成命，莫要坏高天子治法，乱学中定规。更举出周成上疏，言所列罪名俱子虚乌有。
戴珊被送回府中以后，天子两番遣中官扣问。院正院判亲至，仍未能将其救醒。
中官的话，加上见底的库房，终究让朱厚照警省。
持续上疏？
“不知-国-情，不体民意，妄服獬豸，尸位素餐！”
推本溯源，不难了解。
话题转换得有些快，黄祭酒有些发楞。
摆布都御使几番出言，都没能压住。
余下四部，吏部有马文升坐镇，压着部中官员，不准多掺杂盐引库银。礼部和刑部吵得热烈，御史和六科更是战役力实足。
朝堂之上，群臣吵了半个多时候，始终不见天子表态。
“陛下，祖宗端方不成废啊！”
朱厚照没有顿时承诺，抿着嘴唇，足足过了五分钟，才点头道：“好吧。”
当今的讲学，早已变了味道。不但杨瓒，谢丕和顾晣臣也有同感。比起讲学，他们更像是“幕僚”，凡朝中大事，内阁呈送奏疏，天子多要扣问三人。
群臣都在张望，想看一看，这位少年天子是否会顾念“老臣”，窜改主张。
“臣闻涿鹿之事已解，欲同来京族人一同返家探亲，还请陛下恩准。”
“自陛下登基以来，给赏表里官员人等，弥补军饷灾银，达八十万两有奇。”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