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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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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又是一静,弘治帝神情微动,十四名读卷官亦变得寂然。

话一出口,十四名读卷官不动声色,多数贡士已是讶然。落在杨瓒身上的目光,渐由羡妒变成轻视,甚者更带几分鄙夷。

此子所言,实是暗合内阁欲行之策。

右都御使史琳皱眉,临时压下心头迷惑。中官只将他牢服膺下,以待向天子禀报。

弘治帝驯良道:“朕观尔脾气沉稳,胸怀韬略,用心俭朴,感念民生,便赐尔季珪二字。今后当继以立品,不负朕意。”

夜风拂面,星月披肩。

三百明经的目光刺来,如芒在背。想要泰然自如,实是相称不易。

“小民大胆,举贤人之言。实为民富则财丰,财丰则军壮,军壮而国强。”

不管哪种,都证明他之前看走了眼。此籽实非老气沉沉之辈,而是胸怀大才,堪谓立品浑厚,藏锋于内。他日立品朝堂,必大有可为。

李淳等人面带忧色,倒是帮不上忙。谢丕一扫方才的笃定,视野落在杨瓒身上,也有几分担忧。

面对天子的扣问,读卷官的不动声色,众明经的质疑,杨瓒目光平视,气韵沉稳,不见半点忐忑。

不及十数言,倒是微言大义,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龙椅上,弘治帝微微倾身,问道:“尔可有字?”

听闻此言,闫璟神采微变,惊骇自脊背爬升。

以己度人,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杨瓒此时不言,他日再提,必是暴雨雷霆加身!

话至此,杨瓒用心顿了顿,重新构造说话。

摇了点头,当下告别世人,同李淳程文三人结伴,向堆栈行去。

顶着天子和读卷官的压力,杨瓒不骄不躁,侃侃而谈,涓滴不见怯色。

史有明载,谁可强辩?

果不喜杨瓒之言,当殿斥问,该当如何?

天子圣明,宣其问话,非是青睐有加,必是不满其文,视其为庸碌,欲当众斥责。这般胸无点墨、滥竽充数之辈,将其当殿黜落,方可大快民气。

方才为谢丕正名,弘治帝不过顺势为之,以定阁臣之心。今番嘉奖杨瓒,倒是实打实的出于私心。

行经奉天门,城门卫已换岗。

杨瓒留意瞅了瞅,没见到锦衣千户,微有些绝望。

得弘治帝金口玉言,只要杨瓒能安守己身,不犯大错,必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读卷官叨教过天子,受卷官和掌卷官自殿前开端收卷。除被天子收走的八份,二百九十五份策论收齐,皆交由弥封官封存。

李淳程文等恋慕之余,一样感到欢畅,模糊有几分冲动。

贩子逐利,有吝啬之名,多为世人所轻。

太史公笔下,其为国之柱石,治世能臣。孔贤人亦赞其有尊王攘夷,一匡天下之德。

弘治帝语气更加靠近,靠近得三位阁臣齐齐瞪眼。

然春秋名相,同乐毅并举的管仲,为富国强兵,助齐桓公成绩霸业,却非常正视商道。

未料杨瓒仅是回话,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夜-色-渐浓,宫室连续掌灯。

“士为国扛鼎,农为国筑基,贩子则如江河水流,来往贯穿。水风行经之处,荒凉亦可生出草木。”

杨瓒被大汉将军拖下去的景象,仿佛已闪现面前,胡贡士笑得愈发对劲。

“哦?”

翻开杨瓒的策论,弘治帝开口,第一句话并非表扬,而是扣问。

这等表示更让闫璟心惊。

“陛下隆恩,小民何德何能!”

若杨瓒跪倒在地,当殿喊冤,道出涿鹿之事,他该如何?

在他以后,天子又宣了顾九如、董王已、崔铣、闫璟等人。

“小民本籍宣府,世居涿鹿。出身乡野,故见地浅薄。蒙天子之恩,御前奏对,不敢妄言军--国-政-事,唯民生略有鄙见,大胆一言。”

前几人表示尚佳,即便不如谢丕出彩,亦是娓娓而谈,均得天子阁臣必定。

不需人提示,杨瓒忙施礼谢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贩子逐利不假,然商道亦可聚财。”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前者得天子正名,一甲已定,辨别只在状元榜眼探花。后者得天子赐字,哪怕仍在二甲,入朝以后也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非别人可比。

酉时中,日-暮-西-斜,三百明经皆已成文。

宁瑾知机,当下了然,先时被天子看好的几人中,这名闫贡士怕要不妙。

甘与末流为伍,不知耻辱,实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八人以后,天子再未宣召。

天子垂询治国良策,即使身居乡野见地浅薄,不晓得北疆鞑靼、北国土司,也该阐述政令兴弊,官方匪患,流民逃户。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唯有闫璟,连经谢丕、杨瓒“打击”,已心存忐忑。虽力持平静,未曾失态,仍比顾、崔等人的表示差了很多。

“天子圣德,诸公扶鼎,民富军壮,何言国之不强!”

见其表示,弘治帝只拂太长须,未做表示。

杨瓒应是。

管仲乃春秋大师,通政、商、兵,助齐桓公成绩霸业,被誉“贤人之师”。

“当得。”

闫璟的非常未引来天子重视,却让邻近的读卷官和中官侧目。

抛高兴中迷惑,站定御阶下,杨瓒再施礼。

弘治帝顶住压力,还是道:“尔本籍宣府?”

韩尚书则盘算主张,不管杨瓒排在何位,哪怕是二甲开端,也要同马文升讲明,此子入朝观政,定要分至户部。

不承诺?

观其意,就差对十四名亲信股肱和三百贡士明言:朕看好他!

“贤人言,民为国本。”

同为天子弟子,谢丕也没有此等殊荣。

此言出自孔贤人之口,纵使朱贤人再生,也无态度能够辩论。

比起来时,世人表情皆已分歧。

“朕问子诸治国之论,子不言边患政令,户籍民生,反大谈商道,其为何故?”

弘治帝微微点头,马文升笑意难掩,谢迁未做表示,李东阳还是一派淡然。

被天子赏识,另眼相待,仍不见杨瓒洋洋得意,忘乎以是。谢恩后退回坐位,还是背脊挺直,安坐如初。

提灯的中官行在两侧,火光照牵出一道长龙,映着红墙绿瓦,脊上坐兽,别有一番沉厚秘闻。

“民生之需,衣食为先。蚕桑棉麻,需商。农耕稼轩疏以财资,需商。船货来往畅通,自北疆至南地,何者不需商?”

谢阁老抢了他半两好茶,马尚书抢走的足有半斤!不承诺的话,必过府一叙!

“家中行几?”

刘健倒是微感惊奇。

杨瓒得天子喜爱,扶摇直上指日可待。不吝自夸一下,本身能同杨瓒交好,实是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陛下夸奖,小民愧不敢当。”

天子是想如何?就算率性,也不能如此过界!

见他如此,弘治帝微微皱眉,略显绝望。

喷香的馅饼从天而降,砸在脑袋上,不从速接住,还等甚么?然在抓牢之前,还是要感激涕零一下。

一扫之前可惜,刘健看着杨瓒,仿佛在看一块未经砥砺的璞玉,目光灼灼。于天子手中的策论,更是愈发感兴趣。

前策已不成行,欲要满身而退,恐是万难。殿试以后需得同堂上商讨,另想体例。

弘治帝愈发对劲。

余下明经多有些绝望,刘健等人却松了口气。

“回陛下,小民另有两兄一姐,行四。”

畅怀之下,不再扣问策论之议,转而道:“子年不及弱冠,能阐言至此,实是可贵。”

杨瓒微微抬头,仍看不清天子的面庞,语气却愈发果断。

天子之意,实难以测度。

天子尚等着回话,杨瓒不能担搁。深吸一口气,开口言道:“回陛下,小民言商,实为论民生。”

殿中明经神采不一,恋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含笑者有之,不平者亦有之。

最为人恋慕者,还是谢丕同杨瓒。

大殿之上,天子之前,大谈商道,的确不知薡蕫,不知所谓!

行在宫内,自不好多说。但很多人已盘算主张,出宫以后需求设席相请,不能如王忠李淳等与之莫逆,也要混个脸熟。

中官撤去桌椅,众明经起家膜拜天子,由小黄门牵引退出大殿。

若天子持续率性,哪怕冲犯龙颜,他们也不能不吭气。

行经处,不闻人声,唯有灯火阑珊。

宁瑾靠得近,天然捕获到天子一闪而过的神情。

两个字:对劲。

先贤之言为正,太史公之论为辅。二者并举,刘健谢迁等人不能不正视。尚未入朝拜官的贡士更不敢忽视。

此子坐立不安,隐有惶然之色,此中必有原因!

“回陛下,小民不及弱冠,尚未有字。”

偶合,还是用心为之?

先时对劲的胡贡士,现在已呆若木鸡,魂飞天外。想起宫门前对杨瓒的挑衅,豆大汗珠滚落,面色惨白如纸。

胡贡士之流更是嘲笑不已。

“朕为你赐字,何如?”

多年寒窗苦读,日夜不辍,当今终有所成。当可安慰先祖,无愧父母族人期盼,光荣乡里。

拜座师,意味着在朝中站队,或多或少都有风险。和杨瓒攀交,则是向天子挨近,不但没有风险,反而大有裨益。

“《尚书》著:民惟国本,本固邦宁。太史公论管子,通货积财,富国强兵。”

“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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