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危机四伏(二)
从傍晚到现在,营地已经轮值三拨兵士了,不知马厩有人也属普通,或许是下值的兵士忘了交代。那秃顶队长也未多想,仍旧用手捂着鼻子,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刚出来一批人?祁湛生出迷惑。他明显已经提早刺探清楚,每日戌时过后马厩房都会下钥,今晚如何例外了?
值守时摘下头盔,本是军中大忌,祁湛下认识地就想飞出横刀取其项上人头。但情势所迫,他还是忍住戾气,低三下四地回道:“天没黑就过来了,是摄政王殿下派人叮咛的,说是明日一早要用一万匹战马……”
那兵士很有些委曲:“是……是东营的安队长说,战马是大事,不能误了摄政王殿下的大计,才让小的骑马返来陈述。”
问话之人是个队长,固然穿戴一身铠甲,却把头盔抱在手中,暴露脖子上寸草不生的脑袋,看模样起码有四十岁了。
“你若能活着还是别管我们了,归去看看门主和璎珞吧。”为首一人意有所指。
祁湛心中转着弯,衡量着该如何答复。现在若要进入马厩,必定会碰上真正的洗马兵;但如果就此畏缩,又会引发燕军思疑,外头值守的兵士如此之多,他们还没靠近聂星痕的营帐就会打草惊蛇了。
这身打扮毫无疑问,是燕军虎帐中最劣等的一队兵士,专职豢养洗刷战马。他们所到之处,值守的兵士们都忍不住捂上鼻子,以表嫌弃。
那队长再次打量他一番,却连上前一步都没,大手又指向另一个兵士:“去,你去马厩里问问,看是不是他们的人。”
不过这三个手势在外人看来无甚辨别,也无任何非常。祁湛边说边领着人往马厩里走,岂料刚走了几步,又听那队长在他们身后喝道:“慢着!”
冰脸队长面露迷惑之色,打量着祁湛,再问:“你说你们是从东营马厩过来的?”
果不其然,拿冰脸队长诘责他们:“马厩不是刚出来一批人吗?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他渐渐转过身,笑得已经非常勉强:“队长另有甚么叮咛?”
退,今晚的统统前功尽弃;进,里头只是百余洗马兵,凭他们墨门的技艺,大可无声无息地做掉……
“安队长说,半柱香之前,东营的确放行了一队洗马兵。”
祁湛心中“格登”一声。彻夜从始至终,他都是冒认镇国侯部下洗马兵,来由也是随口扯谈,若真要进入马厩对峙,他岂不是要当场露馅?
东西营的两个马厩,各有战马一万匹,专供中军利用,故而也扼守得格外严苛。祁湛先前特地探过门路,不管是去找聂星痕还是去找粮草,西营这里都是条捷径,故而他才打扮成了洗马兵,想要浑水摸鱼。
是以,不如留在墨门当一个杀手,起码另有丰富的款项回报,任务以外有绝对的自在。而当他们落空殛毙才气之时,起码还能有庄严地活着,能在墨门安度暮年,或者挑选痛快地死去。
曾多少时,墨门是他们心中的信奉,能去履行任务,是他们最巴望的一件事。很多年来,他们在血雨腥风当中游走,看着身边无数火伴倒下去,无数火伴想方设法退出墨门,另有无数新的火伴插手出去……
局势告急,祁湛也不及多想这话中之意,他还觉得这只是一句纯真的提示,提示他飞得太高、走得太远,不要健忘归去看看故交。
这一声听起来格外猜疑,祁湛也再次谨慎起来,暗中握紧袖中兵器。他晓得,身后的兄弟们现在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筹办。
而身为曾经的墨家世一杀手,现任门主的外甥,祁湛对墨门的荣与辱、好与坏,体味得更加深切,豪情也更加深切。
这半月里,祁湛早有了精密打算,当即抬高声音说道:“约莫要委曲兄弟们了,我的打算是……”
墨门之于杀手,是神驰,也是束缚;是酷爱,也是悔恨;是家,也是天国;是生,更是死。
祁湛只得干笑一声:“小的这队人马,是跟从镇国侯从苍山过来的。”
往西营走的这一起上,皆无任何非常,祁湛带人顺顺铛铛地通过各种查问。可谁知刚走到西营马厩四周时,却再次被值守的兵士队长拦下,这一个队长看似非常严苛,面上不苟谈笑,祁湛预感到他不好对于。
“时候不早了,你有甚么打算?奉告大伙儿吧。”此中一人俄然发声,将他从沸腾的豪情当中拽了返来。
岂料那冰脸队长仍旧不松口,反而举着火把高低打量祁湛一番,捏着鼻子道:“我看你眼熟啊,之前可没见过。”
没有人再说话,每小我都面露寂然之色。他们都是孤儿出身,有的人乃至自幼被人估客净了身,筹办卖入大户人家做侍童。他们被墨门收留、挽救,颠末无数艰巨的练习,十人内里只要一人能活下来,顺利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
他们也曾悔恨这类日子,厌憎墨门的操纵与殛毙,可大多数人除了留下,无处可去。因为他们背负着的性命、披收回的戾气……让他们孤傲于人间以外,没法融入平凡人的日子,也没法忍耐平凡人的日子。他们风俗殛毙、风俗狠绝,比起丧命,他们更悔恨为五斗米折腰,更悔恨对狗官卑躬屈膝,更悔恨活在法规之下。
祁湛等人当即拎着桶,头也不回地往西营马厩地点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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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应当是安秃子值守东营,”冰脸队长伸手指着一个兵士,叮咛道,“你去找他探听探听。”
是夜,月黑风高,一队黑衣人影连续从四周八方跳入燕军大营,落地无声,然后敏捷换衣,在东营马厩汇合。未几时,便见这一队人马整整齐齐地从马厩里走了出来,每人浑身都披发着臭气,手中还各自拎着一个水桶。
未几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那兵士骑了匹马跑了返来。刚一上马,他脑门上便挨了一巴掌,但听那冰脸队长斥责道:“虎帐重地夜深人静,你还敢骑马?不要小命了你?”
想到此处,祁湛当即提起精力回道:“殿下让丑时之前备好一万匹战马,这不时候快到了,兄弟们还没见回营,我们打东营马厩干完活儿,特地过来搭把手。”
至此,那冰脸队长才彻完整底敛去猜疑之色,朝祁湛命道:“行了,你们出来吧!”言罢还不忘低声嘀咕:“镇国侯部下真是人才济济,这么好的气质去做个洗马兵,可惜了。”<
除非他死。
这就是墨门能成为江湖第一杀手构造的奥妙,这也是墨门能耸峙百年不倒的法门,更是墨门成为君王心头一根刺的底子启事。
祁湛点了点头:“恰是。”
本觉得打扮成洗马兵能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千万没想到,在燕军大营里,就连无人在乎的洗马兵都要接管如此严格的查问。也不知是聂星痕治军有方,还是这冰脸的队长看他不扎眼。如果后者,他唯有自认不利;如果前者,则他不得不承认,聂星痕在军务的办理上要比宁军强一点。
因而,祁湛也重重点头,俄然就把宁王的叮咛抛到脑后。他现在只感觉热血沸腾、脑筋涨热,忍不住脱口而道:“放心吧,凡是我另有一口气在,必将誓死保卫墨门。”
祁湛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眼下景象,但见那兵士已经回声进了西营马厩。这一次按例没让他等太久,兵士便从马厩里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隧道:“报——问过了,他们的确是侯爷带来的洗马兵,约好了今晚来帮手。”
听到这答复,祁湛冷静松了口气,再次赔笑:“您看,我们能够出来了吧?迟误了摄政王殿下的大计可真不好。”
“咦?你们甚么时候进的马厩?我如何没看到?”有人见他们从马厩里出来,立即拦下扣问。
队长闻言冷哼一声:“他就会装好人!”言罢又看了祁湛一眼,才问:“安队长如何说的?”
祁湛当即出声告谢,朝身后的杀手们招了三动手:“都听到没有,抓紧干活,千万别误了殿下的大事!”
明尘远的确是在聂星痕拿下幽州府以后才率军过来的,此事燕军当中大家皆知。只不过明尘远来了没几天,又被聂星痕派去楚地平乱了。至此,冰脸队长才信赖了祁湛的话,朝他摆了摆手:“那你们出来吧,可别误了殿下的大事。”
那兵士立即称是,一溜烟儿地跑了。祁湛等人便拎着水桶和沾满马粪的刷子,站在原地冷静等待动静。
他这看似简朴的三个手势,实在意义不尽不异,乃是墨门的三个暗号,意即:火线有敌、速战持久、悄无声气。
“我必将……誓死保卫墨门!”他忍不住又承诺一次。此时现在,看到这些人的面孔,他在内心痛下决计,不管如何,他必然要,必必要,保卫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