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绫绮
楚岳涵默想半晌,却也不知为何!
清风过后,琴声渐悄,玉笛也剩下些许余音绕梁。
月柔霍然抬首,花唇紧咬,面色惨白,俄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眸中泪影闪动,凄声道:“皇祖母,月柔不要犒赏,月柔……月柔有事想求皇祖母……”
和王又向皇上皇后行了礼方起家,百官仕女大半已猜出他的身份,皆纷繁朝他望来,已有很多人一望之下惊呼出声,连两朝太傅崔琦也双眼一瞬不瞬地瞧了又瞧,眼神变了又变。
头顶落花拂拂,楚岳涵微抬眸,见身边和王婉转萧洒的玉笛声将头顶的梨花瓣簌簌震落,飘在瑶琴的七根丝弦当中,只觉这落花之上,似带了他的气味,有些和顺,有些若即若离,纤指下琴音更加清婉幽玄,观歌舞场中月柔的舞姿也更加幽雅瑰丽,不成方物,流花飞舞,裹在她飘摇的衣袖间,若云烟流转,灿然夺目。
楚岳涵听不出太后喜怒,只得仓猝叩首。
楚岳涵色彩稍霁,蹙眉道:“可我只是精通琴艺,怕会砸了月柔的场子!”
这边厢和王与楚岳涵对了一眼,见她也是满脸不解之色,心下莫名有一丝严峻。
太后瞧了他好久才转回神思,笑道:“你吹笛给皇祖母听,皇祖母喜好的很,快起来吧!”
傍晚时,二人以瑶琴和玉笛合奏了这一曲,楚岳涵猜想此番定能过关,见和王面色凝重,不由起家走上前问道:“殿下,如何一副苦衷重重的模样?”
月柔的生母淑妃在她七岁之时被打入冷宫,这些年她在宫中的日子天然也不好过,照理说确切不该该去惹人重视。
楚岳涵悠悠转回神思,难堪地点头,“这曲子听起来并不烦琐,可殿下的琴声尽得其神韵,我却不可!”
世人皆是一惊,掌管后宫的皇前面色涨红,轻斥道:“月柔,你身为公主,百官宴上,怎可如此失礼,还不快下去——”
太后瞧见是她,面上神采竟非常庞大,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半晌才道:“能与琰儿的玉笛共同如此默契,哀家倒是有些不测,竟然会是你!”
太后自知他奇在那边,笑问崔琦道:“太傅,我这孙儿可还好?”
乌黑的梨花飘落在她发上,又顺着发丝滑落下来,打在指尖,耳边又听和王降落的声音道:“无妨闭上眼睛,甚么也不想。”
十名禁军涌出去,带头的却恰是白颍川,瞥见月柔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又是惶恐又是迷惑,见礼道:“皇上——”
“实在操琴和听琴一样,用心便可!”和王拉着她坐下,自背后握住她的双手。
月柔忍俊不由,掩嘴笑出了声,楚岳涵脸都绿了,怒道:“那我自挂东南枝总行了吧!”
梨花树下,楚岳涵眉眼轻动,侧耳听风,几缕青丝贴于面上,素手重拨,一股清韵如同自山崖上滚落下来的泉水普通在阵阵浮花中珠碎玉抛,众舞姬纤腰轻折,舞袖一扬,摇风摆柳般徐行散开,显出中间阿谁一身明黄宫装,腰际挽着绦带长绫,身材小巧,广袖轻拂,半掩着桃花玉面的绝美少女,眼波合着乐调悠悠流转。
身侧太后厉喝,“琰儿开口!”
一刻钟后,清净的梨园当中。
待曲声落,七弦上也点落数片乌黑梨花。
楚岳涵闻言,心下非常吃惊,只得提裾也走了下来。
一样的曲子,为何听旁人奏起来却远不如他的好听?
楚岳涵气极,横眉竖目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开打的架式,月柔仓猝挡在二人中间,强忍着笑道:“好了!和王哥哥,你也真是的,涵儿正满头包,这个时候还要逗她,难怪她活力。既然人都来了,无妨一起帮手想想主张,让她如何过了这一关!”
一段清吟后,玉笛声蓦地间由商调转羽调,宫装少女的舞袖霍然飞扬而起,曳着腰间的广带依依摇举,如同一支盈盈出水的芰荷普通经风而摇,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砰”一声,和王不觉手臂一动,将杯盏碰落在地。
和王昂首笑道:“你来尝尝?”
见他答允,月柔面色又是一变,“既如此,月柔另有一个不情之请,此番所献之舞,配乐须是瑶琴与玉笛合奏,和王哥哥既然答允点拨涵儿琴艺,无妨便替月柔配这玉笛之乐如何?”
和王目中颇露迷惑之色,却未几言,点头道:“好!只是不知皇妹所献乃是何舞?”
玉笛自唇边滑下,和王微微一笑,自梨花台下款步而下,朗声道:“皇祖母,孙儿来晚了,请你恕罪!”说着已独自到了太后御座前跪地施礼。
倏忽间玉笛发音,声如鸣鸾,瑶琴合舞,如怨如慕。
萧景宏一双瞋目瞪着月柔,冷冷道:“斩了——”
和王接连被她撞了两次,无法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清风卷起梨花瓣漫天飞舞,琴声悠悠飘荡,楚岳涵双手支颔,神思被乐声牵扰,一时如见春潮拍岸,一时如闻江城花落,一时好似凤凰临台,一时又好似青鸟飞鸣。
月柔尚将来得及答复,却听花影后一声轻笑,和王款款走出来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要不你归去把通玄院的人全都带上一起跑,说不定还能够胜利!”
“对不起……”又是一昂首。
白颍川脑中一声轰鸣,禁不住满身狠狠一颤,月柔心间一窒,几近昏迷。
话未说完额上一痛,竟是撞到了和王的下颔,和王亦痛的皱眉,却没有发作声音。
和王殿下竟然毫无风采地还嘴,“你还是饶了东南枝吧,那得有多丢脸——”
盛宴酒过三巡,忽听得一阵清婉寥落的歌声自九天垂下,恍似天界瑶台玉女的清吟低叹,昂首,陡见十二个绯衣舞姬广袖环围,长陵飘飘,自九天悠悠飘落在歌台上。
只听月柔抬开端,颤声道:“我想去见我母后,求皇祖母恩准,让月柔去冷宫见一见母后!”
舞榭上月柔娇柔的双臂轻张,秀颔微扬,飘雪般的玉梨花瓣点落眼眸,舞袖长绫还是卷着轻浮的花幕在周身悠悠飞扬,久而不止。
太后心头如遭雷击,神采也变的甚是丢脸,尚未曾发话身边的天子萧景宏已拍案而起,怒道:“大胆月柔,妖妃祸国,罪当斩首!朕当年饶过她一命,现在你是想代她去死吗?来人,将她拉出去——”
如此习了两边,楚岳涵只觉已得其神韵,高兴地抬头道:“我晓得了……”
太前面色微变,轻点头,“是啊,琰儿是比他父亲更像先帝,就连笛声也似一模一样!方才他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为是先帝站在我面前——”
二人对了一眼,和王浅笑道:“既然是我惹下的费事,负点任务也是应当!”
月柔面色忽变凝重,目光在二人面上轮番流转,缓缓道:“和王哥哥精通乐律,倒无妨让他点拨你两日,必然成的!”
月柔用力摇了点头,咬牙哭泣,虽不言,却较着在违逆皇后。
太后瞧她这般模样,心下似有所觉,可又料月轻荏弱,所求一定会是那件事,因而点头道:“好吧,你先说来听听!”
却听太后道:“起来吧,你的犒赏今后再说!只是月柔,难为你有这番孝心,哀家必会重重赏你——”
太后寿宴当日,天气晴明。
和王淡淡道:“我看这舞不跳也罢,如许就不会引发别人重视!为太后贺寿,也不是只要歌舞才作数,皇妹不是也要献舞么,不如让涵儿帮你配乐。”
御宴金樽酒冷,太后看着舞榭上那少女飘荡的广带,耳闻玉笛浊音,心神已飘去了很远。
绫绮殿中舞榭歌台娇娆绝世,先是谢家小女的《越姬剑舞》,接着又是王家令媛的《白纻舞》,连精于舞技的太后也甚是赞叹。
和王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是我有苦衷!你可知这《广袖长陵舞》乃是太后年青经常作之舞,先帝也甚喜好。而月柔皇妹在宫中向来不惹眼,为何此番要如此惹人谛视?她是不是有甚么事情?”
月柔水眸明灭,曳着裙裾缓徐行下来,在太前面前叩拜。
崔琦连连点头,“好!好!当年的平江王殿下也不过有七分神似先帝,眼下小殿下倒是有九分神似啊!”
乐调忽而转疾,舞场中的月柔忽纵体而跃,广袖飞扬,长绫随舞,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玉座上的太后登觉心底大震,这笛声仿佛……真的仿佛……
发觉到怀里少女娇躯轻一颤抖,和王敛神,握着她的纤指挑弄琴弦。
霍然间想起方才的一曲《广袖长陵舞》,双眸朝舞榭之上望去,只见一群下拜的绯衣舞姬中心,一黄衣少女亭亭玉立,花容月貌,鲜艳绝伦,不由浅笑道:“是月柔么?快过来!”说着招了招手。
太后笑道:“你舞的真好,比哀家少年时还要好!”说罢如有所思,“方才那琴声倒也清雅,让琴师也下来吧,哀家有重赏!”
和王仓猝起家讨情,“皇上……”
那笛声清越缠绵,说不出的动听,一曲连珠回环,竟似连满院的春花也为之所动,飘落枝头,翩翩而舞。直听得世民气驰神驰,赞叹不已,纷繁引颈朝梨花台上望去。
当年在洛阳侯府,城璧也曾在席间为她吹笛,而她为他起舞,跳的也是这支《广袖长陵舞》。
月柔双眸凝着他,缓缓道:“《广袖长陵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