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人尽其才 （下）
只一见自家哥哥的表示眼神，佘有路顿时悄没声地朝后退了两步，嘴里呼喊着要出去便利一二，脚底下已然缓慢地走到了小暖阁门边。伸手开门溜了出去，倒是压根都没走远，径直奔了小暖阁斜劈面的一处虚掩着房门的雅间。
“那茶里头有宁心定神的药，专解炭盆里燃着的那狐涎香......”
“那如果这帮人不认账呢？”
四扇斗方大小的吝啬窗高高开着，窗户上头蒙着的是一会儿碧纱笼的窗纱，既能叫小暖阁外头的清爽氛围透了出去，又能把那凛冽风头挡了七分。就如许的场面规制，在四九城中大户人家，那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
“嗯？有豹，你不跟这儿坐庄拿主张，你这是又要干吗？”
朝着相有豹点了点头，再接过了相有豹忙不迭回身端过来的一碗茉莉花高沫儿茶一饮而尽，佘有路方才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好家伙......本来今儿筹划这活儿的时候，我这内心头还一个劲儿发怵？就且非论我们悄没声包了半月楼后小暖阁、请了七八个书寓女人的这些使唤挑费，那就是来应局的人物，常日里在四九城中也都是仰脸瞧人、鼻孔看道儿的主儿不是？我说有豹，你倒是如何就能把这些个压根跟我们没交道的主儿给攒一块儿来的？”
“我说那炭盆里干吗要洒上铁紫檀的香末儿呢？闹半天就为了讳饰狐涎香的那股子腥味不是？就那么丁点大的小暖阁里，一支狐涎香都能催发得人血气上头，你这一家伙还闹俩炭盆.......你倒是真不怕把我们哥俩也给折里头？”
才见着佘有路走进雅间里，早已经在那雅间里候着的相有豹顿时迎了过来，压着嗓门朝佘有路急声问道：“佘师叔，是到火候了么？”
“茶？茶如何了？”
“佘师叔，这马参议明面上虽说不过是一个傍友清客的身份，可背后戳着的不全都是北平市当局里那些官儿么？这官儿朝上面人说话、叮嘱外头人办事，差不离都犯不上自个儿张嘴。全都是有人替官言声、带话！这些个报馆里的人物瞧不上马参议的面子，那还能不给北平市当局那些官儿面子？”
朝着坐在自个儿对家位置、身穿戴一套烫金描边马褂、留着一条斑白长辫子的白叟挤了挤眼睛。佘有道用力摇摆动手里头的宝盅，将宝盅里的三颗骰子摇得哗啦啦清脆不断，口中倒是扯着嗓门呼喊道：“这可连开了九把大了，这一把是大是小，诸位爷您从速的买定离手了您呐.......”
娇笑着将南社长面前的厚厚两摞大洋推到了红布上金漆誊写的‘大’字上。傍在南社长身边的两个书寓女人几近是异口同声地脆声叫道：“南社长妙手面，倒是不知方馆主这回.......”
“有豹，你跟我这儿还闹这吞吞吐吐的幺蛾子干吗？麻溜儿说，啥事？”
手上缓慢地收输赔赢。佘有道一边敏捷地清算着方才到手的银钱，一边倒是朝着站在自个儿身边的佘有路使了个眼色。
就这大冷的天儿，半月楼后专门替熟客开出来的小暖阁里边燃着两盆银霜碳的火，炭盆里边还搁了丁点的铁紫檀的香末儿，叫那匀实着劲儿燃烧的银霜碳一烤，幽幽暗香顿时傍着一股子和缓劲儿在小暖阁中悄悄泛动，闻着就觉着提神醒盹儿。
“有豹，你这孩子可真是.......得嘞，我麻溜儿去换我哥哥来喝茶.......”
“有赌不为输、小损得大盈，我瞅着马参议您下一把一准儿能赢？”
红木太师椅上垫着的是蜀绣面儿包丝绵的软垫、靠枕，不软不硬刚好能托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腰杆松快。太师椅中间拿整块的黄杨木抠出来的小茶几上，一水儿景德镇纸胎细瓷的茶具中，模糊泛动着的满是当年雨前龙井芽儿的芳香。
“那我们还攒局打从他们身上得财？不该是给他们好处能使唤他们么？”
“佘师叔，这帮人当真是属貔貅的，只长嘴不长屁眼儿。得便宜没够、死也都不亏损的主儿，遇事两端拿好处的活儿，他们耍得但是够够的了！真如果拿钱去填他们的嘴，估摸着火正门堂口叫他们吃干嚼净，也都还不敷他们塞牙缝呢！”
“......佘师叔，有个事由.......我可还没跟您禀告.......”
“噢.......闹半天另有这么个枢纽？四九城中各大报馆中的主事人物，这回算是来了个齐活儿――南社长、方馆主、包记者、叶主事儿，这些人物常日里在四九城中报纸上写出来的文章，我可都听人念过。好家伙，那可当真是捧人能捧上天、骂人能骂出血。偶然候连北平市当局里那些官儿都敢骂，一个个全都不是好打发的主儿啊......”
“佘师叔，这些人本来吃的就是笔墨官司的饭，不骂人他们吃甚么？不给钱谁他都骂、给钱了骂谁都行，今儿场面上来的这几位，全都是这德行，说到头儿就为了一个字儿――钱！”
“那要这么说，我这内心大抵齐有谱了！有豹，这会儿场面上来往的银钱虽说瞧着挺多，可也还不能当真拿捏住那些个报馆里的人物。我瞅着再有小半个时候。差不离就该上打从哈小井哈掌柜那儿借来的物件了？”
美食美器在侧，天然就少不了得有美人服侍。打从书寓胡同里头下便条请过来的八位红倌人打扮得姹紫嫣红，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穿花胡蝶、叶底黄莺般在一张大圆桌旁端坐着的六位长幼、胖瘦不一的爷们身边服侍着，倒是实在萧瑟了正在大圆桌主位上敞怀露臂、吆五喝六摇着骰子、数算银钱的佘家兄弟俩？
“那您二位先跟这儿忙着，我抓个空儿去见俩人。”
跟胡千里披着褴褛棉袍、陪着一帮子花子行里的大小叫花子在街口喝馄饨汤一比，佘家兄弟俩这会儿享用的可就算得上是天仙般的福分了。
“可要万一.......这帮人可也都不傻。真如果叫他们瞧出来了我们这里边的门门路数，我们攒的这局可就得露了底了？”
体贴肠从茶壶里给佘有路又续上了茶水，相有豹抬手指了指小暖阁方向，压着嗓门低笑道：“佘师叔，您没瞧见今儿那位马参议？”
四样茶点是五芳斋早上新奇出炉的、四样干果是天津卫海河船埠昨儿刚送到的，就连水烟筒里头装好了的烟丝，那也都是打从关外踅摸来的蛤蟆烟叶尖子、四九城中云霓坊老掌柜亲手整治出来的小兰花烟丝，一块大洋一小两的价儿，有钱都还得赶巧――只打关外埠面叫日本人占了以后，蛤蟆烟叶尖子可就不好找了......
“佘师叔，我们分头折腾了这好些事儿，已然就算是把火正门里这些年攒下来的人脉情面都折腾得差未几了，如何着也得轮着旁人下力量了吧？”
擦着额头上模糊涌出的汗水，那被称为南社长的中年男人倒是重重摇了点头：“既然是连开了九把大，那说不准这农户势大力雄，一时候倒也还短不了气运襄助！我......且来个顺势而为，还押大！”
转头瞧了瞧雅间桌子上搁着的小承担，相有豹略作沉吟。方才微微点了点头：“先不着忙，再跟他们耍弄一个时候，无妨在桌子上头多给他们点儿好处，等得把他们瘾头给勾搭起来了，在把打从哈掌柜这儿借来的玩意一件件亮出来，不怕他们不中计！”
“方馆主，您这把但是赢了很多呢？这如果不给我们姐妹俩吃红分香，我们姐妹俩但是不依您......”
“你又盯上谁了？”(未完待续。。)
话说半截，两双眼睛已然朝着坐在圆桌旁另一张椅子上的一个干瘪老者瞟了畴昔，眼神如同钩子般一旋一扫，那被称为方馆主的干瘪老者顿时三魂七魄飘飘零荡，一神采迷迷笑容地将自个儿面前的几张存单推到了红布上写着‘大’字的处所：“美人落花成心，方某又岂能做那流水无情之事？”
“您二位今儿进那小暖阁之前，但是都在我这儿喝过一会儿茶的.......”
捋着鄂下几缕鼠须，呐身穿烫金描边马褂、留着一条斑白长辫子的白叟悄悄咳嗽一声。倒是将自个儿面前的一摞大洋推到了圆桌上铺着的红布上金漆誊写的‘小’字上，点头晃脑地开口说道：“有道是天阙地损，世上从无十全之事！既然连开了九把大，这一把......小老儿倒是押个小，求取个以小广博的意头吧？不知南社长意下如何？”
“要不我如何跟两位佘师叔把车轱轳话说了好几次，请您二位不管如何半个时候出来一趟，上我这屋子里喝茶.......”
“就这帮人贪便宜没够的心性，那就是蚂蟥见血、苍蝇见粪，决然没一个能见着这些宝贝还能挪动步子的！佘师叔，您一会儿归去给那位马参议传个信儿。就说这局如果成了，许他四成！可如果这局黄了......我们可就咬死了这回攒局是他的主张，叫他揣摩如何去对付四九城中这些报馆人物吧！”
目睹着赌桌上已然有人下了重注，围拢在圆桌旁坐着的其他几个四九城中爷们。也都在身边书寓女人撺掇之下，多多极少地朝着赌桌上扔下了很多银钱。伴跟着佘有道手中宝盅一开。小暖阁中顿时响起了那些个书寓女人的惊呼娇啼之声：“哎呀.......南社长，还是您心明眼亮、吉星高照，这可不就开了第十把大了？”
捧着刚续上茶水的茶碗，佘有路惊奇地点了点头：“见着了呀？不是说这位马参议是我们攒的这局里头的托儿、这场局得着的好处他占三成么？可一个当托儿的人物，能有这么大面子？能一晌午工夫招揽齐活儿了四九城中各大报馆的主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