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糊涂烂账 （中）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盗汗，段爷顿时扯着嗓门大呼起来：“都还傻戳着干吗？还不麻溜儿的清窑口、寻贼赃.......”
注1：旧时军队自明时起，在面对大战、恶仗之时，凡是会因为兵员战役本质低下、贪恐怕死，而在临战前以高额赏格征募贪财士卒，充当前锋冒死，故称之为――打选锋。
都不消段爷去瞧从怀里摸出来的那块英吉利国怀表，不过是一碗茶的工夫，北平巡警局里能动换的人物全都分红了两拨扎堆儿，跟着段爷的一声号令黑压压涌出了巡警局大门，一南一北地奔着两处地界疾走而去。诺大的个巡警局中，也就只剩下了三两个实在派不上用处的看家人物。
朝着身边俩一样跑得神采惨白、喘气不迭的碎催一挤眼，段爷抬高了嗓门叫道：“窑口都围上了？”
艰巨地朝着段爷点了点头。俩跟在段爷身边的碎催抬手朝着路边附近一个坐在豆汁儿挑子旁的闲汉招了招手，立马便将那闲汉叫到了段爷身边。
而在料斗胡同里边，也都不晓得是那些个段爷养着的打行刀客、还是跑得快些的巡警人物撞开了窑口大门，伴跟着七八声寥落枪响，从料斗胡同里已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呼喊声：“拿着点子了！”
常日里只顾着在街面上坑蒙欺诈的捞好处、压根就没熬炼过身子骨的一帮子巡警，才奔出几里地远近就已然一个个跑得恨不能吐着舌头学狗喘气，脚底下已然是有了拖泥带水的模样。可乍然间闻声了段爷许下来这般好处，很多巡警顿时精力头儿一振，有几个多少还留着三分余力的巡警更是乱糟糟地叫唤起来：“段爷，今儿这趟差使下来就能得着您赏酒赏肉，可这吃饱喝足了总还得有个去处吧？”
高低打量着那跑街伴计打扮的闲汉，段爷很有些不放心肠诘问道：“没露了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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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破了嗓门的呼喊声中，料斗胡同附近二三十条壮棒男人全都一蹦老高，纷繁从本身身上抽出称手的家什，一窝蜂地朝着料斗胡同里涌了出来。而在那些壮棒男人身后，段爷也跳脚朝着本身身后边只顾着喝水、歇脚的巡警大呼起来：“都他妈别愣着了。窑口里点子醒了盹儿，麻溜儿的裹住了窑口周遭途径，许进不准出！”
朝着段爷一哈腰，那打扮成了个商店里边跑街伴计的闲汉压着嗓门朝段爷说道：“段爷。料斗胡同里边姓骆的那家人已然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等着您带着人朝内里一灌。指定就是手到擒来！”
由此而言，满清不亡，岂无天理！
“还夺龙椅？哪儿跟哪儿呀！听我一个在巡警局里当差的外甥说，今儿巡警局局长的金交椅，可又叫那位段爷坐归去了！估摸着......新官上任另有三把火，这老虎归山，那还不得闹个杀一儆百，好好的归置了该有的端方？老几位可瞧好了，说不准这出去两队、返来可就只剩一拨儿喽......”
就巡警局里养活着的这帮子怂货，欺负起老百姓来个顶个是豪杰豪杰，服侍起当官的全都是上等主子，可当真要见血玩命的时候，且是不能希冀他们成事！
“且先甭惦记您那五鼎食、五鼎烹了，您那油锅里边可都冒了青烟了嘿.......”
旧时军队中军官贪墨成性、言而无信，乃至连赏格彩头也在战后淹没，士卒也是以对空口无凭之赏格心存疑虑，几近无人应募选锋。满清末期，为募选锋人选作战，常见有初级军官在阵前高举现银大喊招揽，方才有士卒拿钱作战，其战力亦可想而知！
“段爷您人面大、手面大，体恤兄弟情分大........”
话音刚落。段爷顿时神采一变，抬手便把手里端着的茶碗摔在了地上：“骆家一共才他妈几口人丁？一顿早点就吃五十个火烧？你还敢说没露了根柢？！他们这是要跑，这才筹办道儿上要吃的干粮......”
把个脑袋摇摆得如同拨浪鼓普通，那跑街伴计打扮的闲汉缓慢地低声应道：“都是在您手底下积年吃这碗饭的妙手，三十几号人看一处窑口，如何也都不能露了根柢、出了岔子！今儿大早上姓骆的那户人家出门买早点，还就是在我们戳着的暗桩上买了五十个火烧，压根都没瞧出来那火烧摊儿就是我们的暗桩！”
“还能是啥呀？段爷是毛遂自荐再加军令状，说是七天内必然要破了前几天四九城表里两起响枪见血的案子！要不然，四九城里巡警局局长的金交椅，谁坐上去都能见天儿发财，啥时候轮得着段爷唱这一出失而复得呀？”
“敢情您还不晓得呢？甭瞅着这位段爷见人就笑、弥勒佛似的模样，可内心边那但是能扛事、能拿主张的主儿！我这可也是传闻来的......珠市口儿大街上有位代人写信的手札先生，前儿一大早就给段爷拘了去写文书！好家伙......七八页信纸密密麻麻都写满了！”
“写的啥？”
只一听料斗胡同里呼喊着拿住了点子，段爷顿时精力一振，脚下生风地甩开了身边俩攥着短枪硬火保护着本身的帮闲，三步并作两步撞进了料斗胡同的窑口中。
像是老早就晓得身后得有眼睛盯着自个儿的一举一动，段爷一起连呼哧带喘地奔驰在步队中心，可也都没忘了偷空朝身后几次打量。眼瞅着步队后边老是不徐不疾地跟着几个力巴行里人物、腰里头还全都是鼓鼓囊囊的模样，段爷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对劲的浅笑。吊着嗓门朝簇拥在自个儿身后一样跑得气喘吁吁的巡警呼喊起来：“脚底下都给加把劲儿，但是不能叫泄漏了风声、让那窑口里的点子颠儿了！这趟活儿如果练得标致，旁的且不敢许，今儿早晨沙锅居，有一个算一个。肉管饱、酒管醉！”
“要照着您这么说，段爷这可也真就是豁出去来这么一锤子买卖了？成了就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败了.......怕是珠市口儿大街上巡街，都不能有段爷的份儿了？”
耳听着那一声声惫懒疲塌的呼喊声，段爷非常没好气地扭头朝那些个张嘴叫板的巡警吼道：“门还没踹开就想着睡孀妇，你们他妈一个个的全都是屎壳郎成精――吃喝拉撒睡恨不能全都搁在粪球里！叫你们出来走一趟差事，那就跟要活剐了你们一层皮一样！这趟差事完了以后，一人添两块大洋，自当是今儿叫你们打了一回选锋（注1）！拿了钱以后，你们爱干吗干吗去......”
不等段爷把话说完，站在段爷身边的一个打行刀客已然抬手指了指一口叫人扔在了院子里摔了个稀烂的木箱，悄声朝着段爷说道：“段爷，估摸着您说的那贼赃凭据，可都在那箱子里呢......”
乱纷繁百般群情声中，谁也都没留意就在巡警局对街屋檐底下，几个身上穿戴夹袄。头上扣着毡帽，一副力巴打扮的壮棒男人阴沉着脸盯着巡警局中出来的两路人马。彼其间互换了个眼色以后，缓慢地分红了两拨，远远尾随在了巡警局人马身后。
“哎呀......我的炸糕哟.......”
“嚯.......拿着贼赃凭据了嘿.......哥儿几个可都甭沾手，等着段爷来验凭、起赃！”
而在另一处离着巡警局不远处的豆腐脑儿挑子上，几个打扮得像是外路小贩模样的人物才刚见着巡警局里朝外涌出了人马。立马便将一把大子儿扔到了桌子上，挑着轻飘飘的货郎挑子抄了近路直奔南城墙根儿与料斗胡同两处方向。
“好家伙，还敢开枪拒捕不是？该死叫爷赏你个乱枪穿身！”
眼瞅着那跑街伴计打扮的闲汉还戳在自个儿面前一副傻愣愣的模样，段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是一个脆亮的嘴巴抽在那闲汉脸上，口中也是厉声喝道：“还他妈傻愣着不是？号召人朝那窑口灌呐！如果跑了一个，今儿你们可谁都甭想落着好！”
一片摔茶碗、聊水壶的动静当中，刚略略歇过盹儿来的巡警顿时摘下了身上背着、挎着的长、短硬火家什，如同一张褴褛大网般只朝着料斗胡同卷了畴昔。一起上也都甭管是见着了豆汁儿挑子上喝豆汁儿的人物，还是不刚巧刚从街面旁商店里走出来的主顾，全都叫摁在了街边捧首蹲下，再拿动手里的硬火家什顶着人家后脑勺，只把那些个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筋的无光路人吓得瑟瑟颤栗！
才刚进得骆家的宅院当中，段爷只一看骆家宅院里安排挤来的场面，顿时便是倒吸了口一冷气――骆家大小七八口儿人丁，已然全都倒卧在地，身边全都是办理好了的行囊承担，目睹着就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再一细心打量，从骆家大小人丁身上的枪上处压根都没淌出来多少鲜血――这都不必寻那积年仵作过来勘验，就连段爷都能瞧出来骆家这些人少说都死了能有小两个时候了.......
耳听着段爷一声令下，那跑街伴计打扮的帮闲也都顾不得刚挨了一嘴巴的脸颊火辣辣生疼，扯开了嗓门便朝着远处料斗胡同口蹲在地上耍狼吃娃娃棋的壮棒男人叫唤起来：“灌！朝窑口里灌。一个都甭叫走了风！”
说到头儿，那还得靠着自个儿手里头自掏梯己银子赡养了很多年的打行刀客、帮闲碎催！
眼瞅着北平巡警局里这倾巢出动、打狼般的架式，巡警局周遭附近的街坊邻居全都有些摸不着脑筋，纷繁凑拢到一块儿扎堆群情起来：“我说老几位，今儿这巡警局里摆的是个甚么步地？我方才可瞅见了巡警局里几个常日里向来不上街面儿上遛达的主儿，也都挎着短枪硬火出来了？这阵仗......不是要杀奔紫禁城里夺龙椅吧？”
轰但是起的喝采声中，已然跑得全然没了队形的巡警们脚底下如同踩着风火轮普通，全都加快了速率。不过是两壶茶的工夫以后，料斗胡同前面戳着的旗杆上用木头雕镂的料斗，已然模糊在望。
停下脚步喘气着，段爷一边伸手接过了身边帮闲碎催打从路边商店里寻来的茶水，一边打量着身侧周遭乱哄哄奔了街面上各处商店、买卖家寻水喝的巡警，无可何如地摇了点头。
“江山顿时取，繁华险中求！归正撕破龙袍是个死、打死太子也是个死。这如果搁着我，也都豁出去拼这一回！成了吃香喝辣清闲一世。败了菜市口儿但求一刀，这才叫个利落！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求个五鼎烹倒也不错.......”
“说的就是啊！这可正赶上了秋燥的日子口儿，浑身高低且憋得不得劲呢？”
“这段爷不是刚叫人公开里使了绊子、发配回珠市口儿大街上巡街去了么？如何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