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良子，何时还
拾掇着油纸包，马绣随口应了一句，那老夫闻言，擦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又是叹了口气。
三人坐下，老夫将冒着袅袅热气的碗给端了上来，或许是见到吴双儿美目微红，遂拿下肩头挂着的白汗巾，将粗大的手擦了擦，笑着低声道，“小娘子，你吃了小老儿的汤饼，便将不高兴的事情一道被吃了下去，那些难过与哀痛自会消逝不见，今后也必然是欢乐无忧。”
刘希回过首，刚好见老夫转过身，眼中尽是落寞神采，眼角处更是泛着红色。
仿佛对刚才景象另有些惊魂不决，又或许是这经常自夸**俶傥，可压得满园海棠的梨花还是个不谙风月情事的少年郎，不然怎因碰了一小娘的腰肢，就变得如此变态？
没有理睬仍有些不断念的马绣，刘希四周看着，想要寻个堆栈来安息，却俄然见得身边的吴双儿停了下来。
说话间，又是连吃了数只，见他这欢乐的模样，刘希与吴双儿亦是动了食欲，拿起筷箸，夹了汤饼吃了起来。
这汉唐之战，到底离散了多少的妻儿长幼？
老夫将几文钱拿起，顺手的丢在铁锅旁的一个木箱子里，清算着碗筷道，“说实话，小老儿这汤饼每日也不过卖出几碗，再过些光阴，到了寒冬之时，更是无人问津了。”
“十八年前，那不孝子跟着雄师去了乌江，便没有再返来。”
“玉生兄，你是说，刚才那小郎君是女儿家？”
寻着香味儿，三人总算是找到了巷尾一束昏黄的灯火来，雾气满盈间，一白发黑袍老夫立在锅边，锅中煮着飘散开来的满馅薄皮汤饼。
说话间，便拉着吴双儿往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摆布看了看，嘴角微微扬起，朝着一巷子里走了出去。
低低的道了一句，小丫头便不肯再移步上前，大眼中闪过一丝的酸楚之色，“冬至之时，娘亲也会做汤饼给双儿吃。”
听了这句话，刘希内心暗叹了口气，一旁的马绣则是将油纸包往怀塞了塞，用左手抱住，腾出右手抓住吴双儿的袖口，“双儿mm这一说，我也闻到了香味儿，看来这铺子将汤饼做成了一绝来，不然怎会这般的馋人！”
仿佛在守望着甚么，也或许是在等着门客。
带着寒凉的秋风吹来，撩动着柴炭下窜起的火苗儿，也吹散那大锅中不竭翻滚的汤饼。
不过是随口之言，却不想吴双儿竟非常当真的抬首望来，这让老夫有些始料未及，愣了半晌，被风霜染满皱纹的脸上再次暴露平和的笑意来，“这当然，小老儿的汤饼可都是用山上‘忘忧’泉水烹煮，更是加了百花露，小娘子能够尝上一尝，尝完以后就知小老儿所言无虚。”
“本来是这番，如此说来老伯孩儿但是让人钦羡，咦，这时候已近子时，怎还不见他来……”
“老伯，给我们来三碗汤饼。”
只是随即想起叔父刘寒大仇未报，胸口不感觉更加烦闷，回顾看了眼那道雾气间佝偻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秋风，移步持续往前走去。
一声感喟幽幽响起，和在渐急的秋风中，非常苦楚，却又转刹时没了踪迹，仿佛是耳边呈现了幻听普通。
“一共六文钱。”
说道，将桌边纸扇摇开，朗声道，“老伯，结账了。”
“唉……”
“玉生兄，你我但是自家兄弟，可不能骗绣，先前真的是女孩儿家？怪不得呢，浑身的暗香气儿，跟那深谷幽兰那般，让人好生的欢乐。”
发觉到不当的刘希忙出声打断，可马绣心直嘴快，那里能止得住他，待后其现非常之处时，话却早已经脱口而出了。
忘忧水，何尝不是让他来忘怀哀伤的？
老夫的话刚落下，便听得马绣啧啧奖饰的声音，“汤水润而不腻，饼香盈绕舌齿，老伯，你这汤饼但是好吃得紧呐！”
“深巷藏甘旨，香出自诱人，玉生兄，你可快些，这等好东西脚慢可就尝不到了！”
提上油纸包，超出来往嬉闹的人群，马绣紧随在刘希身后，问着那已经问了十数遍的话。
“真的么？”
“公子，有汤饼。”
“目前，别再说了……”
“小老儿家有一子，自幼便爱吃这汤饼，以是小老儿常常便会煮上一锅等他返来，倘如果饿着他了，我那死去的老伴儿但是要痛恨的慌。”
口中笑着囔道，马绣已经与转头顾望的吴双儿进了巷子，落在前面的刘希自是大步追了上去。
马绣一边从袖口中取出银钱，一边又是对老夫道，“老伯，你这汤饼如此甘旨，代价却这般低，岂不是要做那亏蚀的买卖？”
身后，马绣也全无了嬉笑之色，眉头不自发的拧在一起，面色沉重，不知在想着何事。
刘希与那老夫道了一句，后者忙谙练的拿起一边蓝白釉彩的碗盛了起来，加了些葱花儿，香味溢出，更加馋人。
“真是便宜。”
果然，入口嫩滑，香味连缀，是那不成多得的人间甘旨。
沉默了半晌，老夫端着三只碗往着锅边走去，“时候晚了，小老儿也收摊了，几位还是早些归去安息吧。”
三人吃着，那老夫便搬了凳子，坐在一边，朝着巷子口望去，浑浊的目光变得深远悠长。
说着，马绣还嗅了嗅鼻子，作出沉沦之色，可稍许又是与刘希问道，“但是这也不能表白那人是女孩儿家，玉生兄，你究竟是怎番发明的，与绣说道说道可好？”
见到在水中翻滚的汤饼，吴双儿怔怔的立在那，鸦羽般的长睫毛上仿佛挂着几颗晶莹泪珠。
抬首望着星垂月盘，刘希不知为何涌出个曾经从未想过的动机来，或许，他应当做些甚么，来窜改些事。
“那你还怎的做下去？倒不如将铺子移到街边去，买卖天然会好生很多。”
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不远处的一张简易木桌旁，刘希将睹物思人的小女孩儿拥入怀中，对着欲上前的马绣摇了点头。
这声感喟细不成闻，却让刘希感觉此中有着道不尽的哀伤，也有着多少的无法。
滚滚乌江水又埋了多少无边骨？
听得这话，刘希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伤感，望着那还在翻滚的汤饼，不由得想起了老夫开导吴双儿的话来。
马绣将碗中的最后一滴汤汁给喝完，见刘希与吴双儿正盯着他看，不由得低笑两声，“吃完后倒是感觉有些热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