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哭诉
“放胆了说,有我替你作主呢。”在城里哪个不知葛戴是我的丫头,敢公开欺负她,这不就是明摆着给我这个主子尴尬吗?
“讨厌!”
“格格!您好委曲……您好委曲啊!我的格格……”葛戴抱住我,哭得惊天动地,“格格,为甚么您要忍耐如许的屈辱啊――”
葛戴一惊,小脸煞白,怯懦的瞥了我一眼。
战乱期间,殛毙打劫,争夺地盘、仆从、牲口等等统统财势,这一点也不希奇。我俄然发觉葛戴实在也是个不幸可悲之人,她的亲人、族人都在乌拉,思而不得见,却只能孤零零的在建州沦为奴役。
乌拉那拉阿巴亥!
栅内公中每年都会给每个主子做四时衣裳,按品级分分歧的数量。皇太极自打六岁上帮手努尔哈赤管家肇端,非论其别人的份例是多少,我的吃穿用度老是超越衮代的,乃至偶然是翻倍的。但皇太极给孟古姐姐分拨的东西却都是循例而行,向来没有一样破格逾例,而对于把大把公中金银撒在我身上,努尔哈赤也向来没对如许的账目挑过讹夺,时候久了,这个先例便开成了常例。
我被她冰冷的湿衣服激得打了个寒噤,又见她只是一味的抽泣,却底子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由火起,吼道:“哭个甚么劲!到底产生了甚么事?”
“没事。”她嗫嚅着说,眼神闪动,“主子的衣裳脏了,办理水洗洗。”
如许一个集仙颜与聪明于一身的可儿儿,努尔哈赤如何能够会不动心?
“这又如何了?”
我拍拍葛戴的手背,暖和的说:“没事,说说,我们不必然要拿她如何,只是你受了委曲,莫非也不准向我诉抱怨么?”
“讨厌……讨厌……”她翻来覆去也只是叨咕着这一句,但语音哽咽,垂垂的似有了哭意。
门帘嗦嗦声轰动了她,她站起转头,一张小脸通红,脸上挂着清楚的泪痕。她一见我,慌了,手足无措的退后半步:“格格……您如何在屋?您不是……”
她又如何能晓得我的心呢?努尔哈赤的不再受宠,美满是我费经心机求来的啊。
“到底如何回事?”我沉声问,“谁欺负你了?”
“甚么?!”我大吃一惊。
“如何就不一样了?”我轻笑,这丫头还真认死理,歪着头想一想,不由憋笑,“那好吧,明儿我跟八阿哥说,让他照原样儿再给你做一件,这总成了吧?”
“……她如何对待主子都没干系……”葛戴低垂着头,声音浑浊,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青砖上,“但是……她竟然说格格你是老得没人要的贱……贱女人……格格!格格!她如何能够如许热诚你!”葛戴颤抖着哑声哭喊,“即便贝勒爷现在不再专宠你了,可好歹……好歹……她如何能够如许啊……”
“是木栅里的人?”
我缩在袖管下的手越握越紧,指甲乃至掐进了肉里。
她冒死点头,哽咽着说:“不……不一样的……”
但是,当格格主子的运气,就必然会比现在幸运了吗?看看阿巴亥,现在不也成为又一政治买卖下的捐躯品了么?
她明显是个格格,却不得不委曲的做了我的丫头!
葛戴神采惨白,语音颤栗:“我和她辩论论格格为人极好,阿巴亥却更加恼了,说既然我情愿当下人主子,与其服侍别人,不如服侍她。因而她当即铺纸写字,叫我畴昔服侍研磨……我咬牙回说并非是她的主子,她俄然劈手就将桌上的砚台砸了过来。我慌镇静张一躲,那方砚砸倒了一只青花瓷瓶,可墨汁却淋了我一身……”
“格格……”
我细细考虑,公然美人就是美人,就凭阿巴亥的姿色,除了孟古姐姐稍可比得七分外,努尔哈赤其他的大小老婆们底子就没法和她放一块去相提并论。何况,阿巴亥绝非空有绝美表面之人,她的聪慧工致绝对更在她仙颜之上。
“前次在伊尔哈库,她没认出你来?”
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到窗前打起纱帘字往外瞅。只见墙角大树下的水井旁蹲着一个肥胖的人影,正背对着我,一边低声谩骂,一边用手不知在揉搓着甚么。
我微微吃惊,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些年,禀性浑厚,一根肠子通到底,向来有甚么说甚么,内心最是藏不住事。她脾气豁达和顺,除了跟着我在哈达吃了很多苦以外,倒也没见她有甚么不高兴的事能惹得她哭。
葛戴眼圈又红了起来,咬着唇,呐呐的说:“也没甚么……实在,阿谁……阿巴亥是主子的堂侄女。”
我晓得她不吭声便是代表着默许了,内心略一揣摩,已有了考量,不由嘲笑道:“但是阿巴亥?”
“主子是被掳来的……”她唇角略弯,眼泪蓄在眼眶中,盈盈打转。
她游移的瞥开目光,不敢直视我,惨白的小脸上泪痕宛然。
我黯然,想像得出高傲的阿巴亥会是如何的气愤,说到底葛戴老是她的堂姑姑,可她却在我屋里做贱役。
我眉心一皱:“如何了?”
我在内心默念着这个名字。
葛戴低着头,抽泣着垂垂止住哭声。
“乌拉首级贝勒布占泰实在是主子的堂兄,主子的阿玛是布占泰的额其克――博克多贝勒……”
“是甚么东西给弄上去了?”我内心松了口气,本来是为了这身衣裳,“快别哭了,不过就是一件衣裳嘛,洗不掉的话明儿个我叫人再给你做一件……”
新月白是最不宜沾色的,这夏季的衣料又薄,我细心一瞅,便瞧见她身上从右肩起一溜往下甩了连续串乌黑的污渍。
“格格!”她俄然放开手,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哭得更加大声,“打从主子九岁起跟了格格,格格待主子亲如姐妹,别说吵架,就连重话也未曾说过一句……主子、主子……”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曲般,身子直颤。
“她如何着你了?”我把葛戴带着太阳底下,怕她身子湿了在树荫底下冻出病来。“说说,不消怕……”
“但是……格格,阿巴亥比来很得贝勒爷欢乐。”她低着头,鼻音很重的说,“前几日栅内设家宴,不但把她给请了去,贝勒爷还因为她说的话畅怀大笑不已,当场把一串代价三百两的碧玺手串赏了给她……格格你还不晓得,那手串打畴前年贝勒爷买来后一向挂在衣衿扣上未曾离过身,诸位福晋们哪个不眼馋,只是这两年也没见有人讨得到手,可谁想就单单凭了阿巴亥几句话,就赏她了。格格,如许的人我们惹不起。”
甚么?我震惊得退后一步。不起眼的葛戴竟然有这么权贵的出身?可她为甚么竟然会屈尊做了我的丫头?
内心迷惑着,便绕过厅堂,打起门帘走了出去。
“脏了?”我瞄了眼她的衣服,她这身新月白的夏袍是昨儿个皇太极打发人送来的,一箱子给我的夏季衣物中,单单只这身偏小了些,我见没法穿便取来赏了她,今儿个一大早便见她欢天喜地的穿上身。
葛戴小脸更红,羞得连连顿脚,可过了没多会儿,眼圈更红了,竟哇地放声哭了出来:“格格!格格……”
她手上难堪的提着袍角,打湿的水正顺着她的裤腿往下滴啦,配上她那张哭花的猫脸,真是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我只得耐住性子,悄悄拍打着她的背,等她哭完。因为靠得近,鼻端淡淡的嗅到一股臭味,我悄悄推开她,惊奇的发觉本来她袍子上沾的不是别的,竟是黑墨。
葛戴咬着唇,眼泪瑟地坠下:“没……是今儿又遇着了,我一时动情,主动和她相认……原还跟她回了她的住处,干脆了些话。但是厥后她传闻主子做了格格的丫头,便恼了……她痛恨主子自降身份,丢了乌拉的脸面,也丢了她的脸面……”
虽说女人争胜爱美是本性,但是,如此摧辱本身的亲人,针对一个对本身已经完整没有威胁力的敌手,真可谓气度狭小。
“傻丫头……”我拍着她的肩背,感受内心涩涩的。
女真人尚武,虽说努尔哈赤创制了满文,但毕竟会写字的人还是极少,浅显人家更是不能,笔墨纸砚在城里的确就是件奇怪物。
葛戴被我的吼声吓得直发楞,好轻易缓过劲了,我等着她开口,谁知她又抽抽泣噎的哭上了。
隔着纱窗,远远就闻声葛戴的声音在院子里忿忿的嚷。
“这墨汁也是她的佳构了?”
换而言之,她在本身的脚根还没紧紧站稳时,便已经急不成待的想要打倒我,以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而言,她的心智还稍嫌不敷成熟了点。但毕竟已露峥角,遵循她的才干和脾气,将来必然不会是个冷静无闻、甘心屈居人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