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虎兕出柙
“那皇上可有人选了?”纽祜禄氏问道。
“吴教员……诚斋,吴教员再如何说,毕竟只是文官,若真是朝堂上有变,吴教员能做的事也有限。苏中堂,董诰返来也快一个月了,他有甚么异动没有?”和珅最后一句倒是问苏凌阿的。
“我想着有件事老是不对,致斋,你还记得你和皇上说,让吴教员出任浙江乡试主考的事吗?我越想越不对劲,他同意你的定见,这没甚么。可为甚么皇上又同时让他去做了浙江学政呢?这莫非……致斋,定是皇上已经晓得了我等的秘闻,晓得吴教员在我们内里是最能拿主张的,如许吴教员一走,你我将来起码一年半载,都少了一个智囊啊?”福长安毕竟也在军机处做了十九年军机大臣,常日才学虽不敷道,政治上的考虑却已逐步成熟。
而对于和珅的升爵之事,嘉庆心中也一向不满。
“吴教员的密报到了没有?”和珅俄然问道。
“诚斋,你可还记得,阮元此次进京,另有甚么别的职务吗?”和珅俄然问道。
“致斋,方才去见太上皇的时候,他白叟家不是已经安抚过你了吗?夫人与你少年结发,情深意重,我能了解,但眼下用人之事,事关我们的将来啊。只怕……只怕皇上那边,眼下已经行动起来了。”
“阿桂到了以后,我奉告他海兰察和额森特不听将令,本想着阿桂能够把他们军法处置。可不想他们两个一看到阿桂,竟然言听计从,阿桂说让他们进军,他们就承诺了,这……这还把我放在眼里吗?阿桂又有甚么好体例了?厥后断了仇敌水源,把他们困在华林寺全歼了。这等简朴的战法,凭甚么他阿桂的话别人就听,我的设法有何不当,如何就要那般受人白眼?厥后想想,阿桂毕竟仕进比我早,军中朝中都有熟谙之人。我升任一品,彼时也不过两年,以是他们不肯听我号令,以是我如果想说话算话,就只要一个别例,那就是和阿桂平起平坐!可他有几十年工夫打下根本,我呢?我如果统统按部就班,要到何时才气及得上他?想来最快的体例,便是多多互助那些来我府上有事相求之人,如许他们在内里传开了,大师就都晓得,只要到了我这里送礼,就能把事办了。公然不出数年,我也就……”
“诚斋,苏中堂,如果天下真的有变,到时候,兵部就是此中的眼,下棋中的眼。”和珅也说道:“眼下这盘棋,是我与皇上对峙不下,唯独这一眼当中,不知谁先落子。如果我先落子,占了先机,这盘棋对我们而言就是活棋。可反过来,如果皇上先手,填了这一只眼,那我们就是满盘皆输。以是这件事上,我和你们设法一样,明日我等便联名上书,保举阮元做这兵部右侍郎。”
就如许,第二天嘉庆与和珅一同向乾隆保举了阮元,都言称兵部现有官缺,阮元在浙三年,政绩出众,足以担此大任。乾隆看嘉庆与和珅竟然如此分歧,心中未免也有些惊奇,可阮元本来就是本身想要重用之人,因而也准了二人之议,制定了升任阮元做兵部右侍郎的圣旨。恰好钱楷守制归京,乾隆想让他做广西学政,就趁便让他取了圣旨,前去杭州为阮元宣旨。
“至于福长安,现下想来,他又有甚么不满足的?他授任军机大臣之时,才二十岁,都是二品侍郎了。若不是他阿玛傅文忠公,他凭甚么那般年纪,就进军机处啊?致斋……”说到这时,冯霁雯好不轻易凝集起的力量,也垂垂消逝了下去,只得缓缓轻声道:“最后……还不是你们……你们贪得无厌,才会走到本日。如果你们当时循序渐进,多积些资格,再去统兵,我想也不会……”但是和珅、福长安何时任官,该做甚么事,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苏中堂,你这棺材本也没白赚啊?”福长安笑道。他说这番话是因苏凌阿在两江总督之时,平淡贪鄙,大事几无作为,养廉银和各种冰敬炭敬却收得比谁都当真,自称做两江总督,只为赚回棺材本。这时福长安听了他保举阮元,也不由反讽他一番。
“是啊,越是关头的时候,八旗绿营各部,都城各大营,就越首要。眼下和珅朝堂里的权势,倒不是最难办的。难在一方面,他仍兼着九门提督、领侍卫内大臣,福长安也是领侍卫内大臣,京师禁军,朕心中尚无掌控。另一方面,眼下川楚火线各部,也有很多人马,本来就是和珅的人在带兵,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这些人何去何从,朕也该有些考虑才是。”嘉庆对中外各路军队的景象,仍然不太放心。
“和公相,这董诰返来,也不过是在刑部挂个闲职,我也兼领刑部之事,有我看着呢,他没甚么作为。”苏凌阿道。所谓“公相”乃是比“中堂”更高的敬称,如果大学士没有公爵之位,极难称得上“公相”。实在阿桂活着时也能够被称作阿公相,可阿桂绝少怜悯奉承之人,如许称呼他也不会多得甚么好处,是以叫阿公相的人一向未几。但大师都清楚,对和珅极尽巴结,本身便会财路滚滚,是以争呼应和,一时不断。这时和珅升了一等公,苏凌阿的用语天然也有了窜改。
“朋友吗……山东的道员孙星衍,学问不错,和他多有来往,那彦成与他是同年,在京时也经常同事。别的,之前担负过少詹事的钱大昕,海内很有申明,传闻与他也是忘年之交……如许说来……”嘉庆说着说着,也垂垂有了主张。
就如许,在不经意之间,阮元的运气也逐步产生了窜改。
“就是阿谁时候,福长安来找我,他当时入军机处也只两年,也恰是到处受人白眼的时候,阿桂自恃年长,不过当他是掉队的行走,又那里看得起他了?他三哥能够靠军功起家,可苏四十三以后,那几年没有大战了。他原也不善军务,想来也只要和我同舟共济,才有他的一份,以是……也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模样。”
不过这番保荐,嘉庆却比和珅早了半个时候上报乾隆。
“皇上。”这时坐在嘉庆身边的是纽祜禄氏,因皇后归天,朝廷里实际已经定下,由纽祜禄氏做下一任皇后。但考虑到喜塔腊氏丧期未满三年,急于立后恐对其不敬,是以嘉庆暂未封后,但即便如此,纽祜禄氏也已经晋升为皇贵妃,只等机会成熟就加封皇后。她听了嘉庆之言,也随即安抚道:“这也不是我多嘴,可本年这大半年下来,你我都看得清楚,皇阿玛他的模样,很多事已经做不得了。或许……或许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你同那和珅之间,便有一场决死之斗,到时候我们也要有本身的可用之人才是。皇上,我……不是我决计有此不吉之语,实在是该做的筹办,我们不能不做啊?”
和珅只好悄悄的等着老婆,又过了半晌,冯霁雯方道:“八年前,有个叫阮元的年青人来给你送过一次礼,厥后……厥后就再没来过了……他仿佛已经是学政了,官做得好快……致斋,我想他一个汉臣,升迁如此,定是有才调的,他彼时给你送礼,是有些不得已,但……但老是认你这个教员,不至于回绝你的,你……你不如先叫他返来,委以重担,如许……或许别人见了,晓得你也能用些人才,就……就不会与你做对了……”说着说着,气味已不能堆积,只得停了下来,眼中尽是哀告之意。
“致斋,呼什图那边记得清楚,皇上确切是比我们早到了半个时候。这下子我看是费事了,本来想着市恩于那阮元,可现在……这恩都被皇上用光了啊。”这日归家后不久,福长安又开端了与和珅的新一轮密议。
不过回想一番,苏凌阿之言仿佛也有事理,福长安也对和珅道:“致斋,方才这两件事我想着也有联络,阮元不做浙江学政了,兵部又恰好有个缺要补,如果我们动手慢了,莫非皇上就不会去考虑这个位置吗?皇上和阮元若强拉干系,传闻还都是朱珪门下呢。以是这件事只要早做,才气拉住了他。我也想清楚了,兵部要用,最好还是用个能人,台费荫那般全无用处,大事上帮不了你,李潢一小我,太惹人谛视了,最好还是有两小我,如许即便庆桂和咱不在一条路上,我们也有发挥的余地。更何况,归正眼下可用的能人也未几,倒不如赌上一把,万一这阮元为了酬谢你我的提携,就能为我们做事了呢?”
“既然如此,我感觉这小我是个可用之人。”纽祜禄氏道:“其别人我也不熟谙,但那彦成是阿文成公的孙子,他的事我或多或少也晓得一些。阿文成公在的时候,与和珅势如水火,他的孙子如何能够去和一个亲拥戴珅的人交好呢?至于皇上所言其别人,我固然不熟,可如许听来,他交友第一看的是学问上有无独到之处,第二看得才是为官资格,换言之,他应当不是迷恋财利,阿附权贵之人,既然如此,还请皇上一试,或许此人对于皇上而言,会成为相称首要之人。”
就如许,最后一名能够让和珅转意转意的人也分开了他。
“致斋,兵部的李潢是我们的人,台费荫夙来平淡,但老是占了一个侍郎的位置,我看对我们而言就是功德。剩下的一个汉人右侍郎的位置,现在空了出来,还不知何人能用,只不过……金士松想来不在话下,但庆桂……他在军机处的时候,跟我们就一向走不到一起啊?”福长安也非常忧愁。
“算了吧,致斋,眼下木已成舟,说那些……又能挽回甚么呢?”冯霁雯喃喃道:“眼下你大错已经铸成,我想着,也只得做些亡羊补牢之法,不然……莫非你还能和皇上为敌么?你还是听我的话,把家中那些财宝,能退还的都退了,不能退的,眼下战事未决,你多寻几个信得过的人,以他们的名义捐了,也算做了功德。然后……多用些真正的人才吧,或许,他们还能给你说好话呢。我……我想着……”说着说着,已垂垂不能言语。
“如果火线将士立了功,封个公爵,朕是毫不会有定见的,哪怕他和珅的翅膀立了军功,这爵位他如果要,朕也能够给他。可和珅究竟做了甚么?三年来我雄师多少次劳师无功,破钞了多少赋税,他一点过都没有,火线好轻易擒了个匪首,他却要封公爵。再如许下去,这大清还哪有甚么奖惩清楚可言?”嘉庆想起这不公允的封授之事,心中便即不乐。
“致斋,你……你究竟有何筹算啊?”福长安看和珅如有所思,模糊感遭到和珅早已放下了对亡妻的哀思,制定了一个庞大的打算出来。可这打算究竟是甚么,如何履行,他却完整看不懂。
“皇上早有筹办啊……”和珅也不由叹道。
“夫人放心吧,我……我也在考虑他呢。”和珅这句话不美满是安抚冯霁雯,实在贰心中垂垂策画可用之人,最边沿的一个,也恰是阮元。
“那皇上可知,这阮元常日都有甚么熟谙之人,或是要好的朋友,他们又是甚么样的人呢?”纽祜禄氏问道。
和珅也没想到,冯霁雯听了他这番抱怨,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神采豁然,竟似之前各种过往都已放下了普通。过了很久,冯霁雯才笑道:“致斋,你……这本来也是很普通的事,你为甚么当时反面我说啊?或许你当时说了,我劝劝你,你也就看开了。这有甚么想不到的?阿桂、海兰察、额森特,都是大金川疆场拼杀出来的同袍,他们相互信赖,很普通啊?你所言攻山之事,或许也有事理,可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带兵,莫非你部下的人第一次去做事,你也都很放心么?更何况,我厥后也听闻,华林寺围困之时,那些仇敌终究全数他杀,竟无一人投降,这般悍勇之人,又怎是你施些战略,就能慑服的啊?海兰察他们在火线,想来也是更加体味敌情,以是才更加谨慎吧?”
而就在此时,和珅、福长安和苏凌阿也开端了新的打算。
“厥后海兰察他们上了山,果不其然,仇敌前来攻山,我当时想海兰察也是屡立军功的老将,这些个攻山的喽啰,怕他们何为?实在厥后海兰察也守住了山头,但他却奉告我,仇敌攻山之时甚是凶悍,我军马队居高临下,本应势如破竹,可仇敌却都不怕死,哪怕被马踩到了,也一个个向马腿上号召……当时海兰察部下有个得力干将,叫图钦保,就是如许马蹄子被仇敌砍中,然后掉下山崖摔死了……以是以后我再向海兰察和额森特传令进军,他们一概不依,直到阿桂到了火线。”
两日以后,乾隆的封敕到了都城,和珅因剿除王三槐所部有功,升一等忠襄公,福长安也加授了一等诚靖侯。可也就是这一日,冯霁雯终因久病难愈,与世长辞,在她归天之时,尚不知和珅封公的动静。
“嗯……浙江学政阮元,在浙江督学三年,政绩斐然,也到了升迁的时候了。朕做亲王时,你也该记得的,和阮元曾有过一日之交,他家孩子得了痘疾,朕也为他送过药物。别的,朕少年时受业于朱尚书,朱尚书也是他江南乡试的座师,如许想来,他是该忠于朕没错。只是……他入翰林之时,庶吉人教习倒是和珅,当年和珅四十大寿,他也曾送过礼。并且,三年前朕曾经让人摸索于他,想让他留任都城,他却回绝了。他同朕有些干系,可与和珅那边,却也……”嘉庆说着说着,也堕入了深思。
“这些朕都晓得。”嘉庆看起来倒是比昔日成熟了很多。“到了现在,朝中王公大臣,常日都是甚么模样,是否依拥戴珅,朕内心是稀有的。也恰是如此,朕才发明,实在朝中和珅翅膀,当然很多,可不拥戴珅,洁身自好之人,一样也有很多。和珅权势虽大,却也不能把朝中统统要职都据为私党统统。若说有甚么不当,那或许是……”
“别的职务……”福长安道:“那圣旨上我记得,也还真有,有个甚么入值南书房的,我记得这仿佛是阮元在京时就有的,想来也只是写上以后,看着正式些罢了。”
“是啊,朕也是这般设法。”嘉庆道:“既然如此,明日朕也去问过皇阿玛,如果皇阿玛也没有贰言,就让他回京仕进吧。”
“但我想着,火线那些军队,眼下也动不得,即便他们不听皇上的话,和珅如果有非分之想,只怕也动用不了他们,至于京师八旗,总也有一部分是与和珅无干的。剩下的嘛……皇上,如果如许看来,兵部的位置就非常首要了,如果兵部的人,都是皇上信得过的,那和珅即便想有作为,他身在都城以内,只要过不了兵部这一关,不管京师四周的八旗,还是火线各部,他都动用不得的。”纽祜禄氏道。
“到了,我看阮元那小子在杭州,倒是循分,一向在说你的好话,吴教员做了浙江学政,那他该离职了,前面嘛……”福长安夙来对阮元不算友爱,但此时眼看本身这边可用人马有限,也同和珅一样,想着在这些“边沿人物”身上碰碰运气。
“那你又是如何想的?”和珅问道。
“诚斋、苏中堂,朝廷用人,我最是清楚。诚斋还在户部,大吴教员在都察院,文官咱就能压住一半,礼部、刑部、工部向来参决大事有限,即便天下有变也难有作为。文官的另一半,要看吏部,眼下两个吏部尚书都不在都城,铁保毕竟只是个侍郎,另有我兼领一部分吏部要务,想来也不敷为虑。眼下我所担忧的,主如果兵部。”和珅虽看来恍忽,但对于朝中官员摆设,仍然了然于胸。
这日三人参拜过乾隆以后,便即回了和府,筹办商讨官员任免之事。只是和珅因冯霁雯归天,一时仿佛有些恍忽,福长安看着他这般模样,也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皇上所言,是指中外各部八旗绿营吗?”纽祜禄氏问道。
“现在就说这些太早了。眼下我等要做的,就是节制兵部,今后万一……最好还是没有万一。”和珅也没有完整说出本身的设法。
“你不能光感慨啊,得有个别例出来啊,如许一来,你所谓的一只眼,不就被皇上填上了吗?”福长安也有些焦心。
“爱妃之言有理。”嘉庆倒是答复的很干脆。“眼下兵部的情势,朕心中稀有,满人尚书是庆桂,绝少与和珅来往,是忠于朕的,汉人尚书金士松,年龄已高,不过备位。只是……兵部的汉人左侍郎李潢、满人右侍郎台费荫,却都是和珅保举而任,汉右侍郎这几日倒是空了出来,朕也正想着补任何报酬好呢。”
“和公相、福侯,老夫倒是有个设法。”苏凌阿俄然说道:“老夫前些年做两江总督,和那阮元只隔一省,倒是有所耳闻。这阮元仕进,一贯勤奋,读书人里名声也好,他差人到扬州说要编书,扬州的读书人就都乐意跟着他。并且他这几年来,对都城宦海绝少群情,起码也没说过和公相和福侯的好话啊?刚才你们先是说了兵部有个侍郎出缺,又说阮元的浙江学政任满了,那不如咱就做个顺水情面,保举他做兵部右侍郎,如许他或许也会感激我们知遇之恩,在兵部帮帮我们啊?”
“我……”和珅想想当年之事,也不由有些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