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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万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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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我偶然也在想,或许我这般刊刻册本,终是无用,浙南山中,那很多不得不灭顶女婴的农家,如果……哪怕每年多得一二两银子,或许都不至于如此啊……”阮元不由叹道。

说着,看看本身身边的一册《淮海英魂集》,又道:“别的,我编定此书之际,也曾多番寻访淮扬耆宿,方知这些年来,淮扬自订诗集的贤达名流,竟是越来越少了。这诗作向来有个特性,散者难聚,聚者易传,如果大家诗作散落一方,过得些年代多数就散逸了。可如果将大家诗作聚于一书,那只要这部书传播下来,我国朝淮扬贤达,便天然可成不朽之名,两浙亦然。做成诗文是难事,编定诗集,更是不易,这修书又赚不得很多钱,所成也是作墨客之名,而非本身之名,若我等不能经心于此,另有几人愿做这刊修之事啊?以是话说返来,既然我有了这个机遇,我也想着把这修书之事办了。人生一世,不能只为衣食财物着想,也该想着留些有效之物,传之于千秋万世才是啊。”

“夫子,本日是如何了?如何从你返来开端,就这般不欢畅呢?要不你也看看夫人,如何样,夫人本日都雅吗?”孔璐华虽是有些抱怨之情,却还是笑着走近阮元。阮元昂首看时,只见落日垂垂西下,孔璐华文雅的身影倒映在影桥之畔,正与对岸的定香亭相对而立,一人一桥一亭,相映成趣,再是舒畅不过,也不由得笑了出来,道:“夫人本日,天然是很都雅了。”

以后阮家人才发明,袁大郎这几口箱子,送得确是心机深重,每个箱子,内里都分了三层,上一层有的是新奇果蔬,有的是上等绸缎,第二层有些家居挂饰,大多则是瓷器,最下一层,则整整齐齐的排放着银锭,每箱约有二百两,共是八百两现银。

一个月后,阮元的诗集刊刻之事,终究大功胜利,一部《淮海英魂集》,一部《两浙輶轩录》均已刻印结束。这《淮海英魂集》包办顺康雍乾四代淮扬诗作,共二十二卷,闺秀、方外之作亦多叙录。而《两浙輶轩录》则包括四代浙江诗作,共触及三千余人,近万首诗作。阮元编定诗集的同时,也收录了很多扬州墨客逸闻,自作《广陵诗事》一书,同诗文相与补正。

“这如何是开打趣了?夫子眼下是从二品,你这三年学政,我也都看着呢,做得一向都不错,那再升半级,做个正二品巡抚,有甚么难的?到了阿谁时候,夫子想如何做,就如何做,看哪个府县做得好,就用以树模,哪个府县做得不好,就到皇上面前参他们,让皇上换个能办事的过来。夫子,巡抚上有安民抚境之职,下有监督弹劾府县之权,我没记错吧?”孔璐华道。

“夫人,你嫁了我今后,我这也算和贤人沾亲带故了,又哪有几个不见机的小丑,来让我受委曲啊。只是……”想起这一年在外所见各种,阮元心中也不由又是一阵心伤。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些事一向在心中藏着,只怕老婆又会心生不快,与其粉饰,倒还不如把真相全数说出,起码对老婆诚笃一些。

就如许,阮家也垂垂回到了本来的模样。

“夫子你这说那里话呢?民贫者富之,富者教之,这才是先贤的遗言啊?这百官分职,各有所属,夫子做的是教民之官,富民之事,就算你多捐些银子,你能救得了多少人?”孔璐华道。可随即想想,阮元这般降落,老是要寻个别例出来,也不由安抚他道:“如果夫子真的想去做富民之事,那不如……不如你这届学政任期到了,就去找皇上改官,最好……最好下一任浙江巡抚,就由夫子来做!如许夫子对劲了吗?”

秦瀛为官多年,天然晓得阮元情意,没有多问,又道:“伯元,这《两浙輶轩录》我也看了一些,我得承认,这百余年两浙精华之作,当是尽数包办于此中了。但我也有一事不明,这此中我看着也有很多诗作,读来实属平平之作,最多也就是一段诗句,又或一处用词,偶有可称罢了。却不知伯元竟是为何,要将这很多平平之作也尽数收录其间,总不会只是为了充数吧?”

公然,次日中午,阮元的船过了钱塘江,未初时分,阮元一行便回到了学政署,阮承信,孔璐华等人自是大喜,赶紧摆宴拂尘。宴席之间,孔璐华也给阮元讲起了袁大郎的故事。

……

“夫人你……你开打趣的吧?”阮元听了,却也有些不敢信赖。

至于点心,更加轻易措置,孔璐华很快就让莲儿查出,点心乃是聚香斋点心铺最新的款式。与箱子一样,袁大郎前面一进阮府,聚香斋就将新做出的点心依样包装,从后门送进阮家。不管表面,还是内里详细点心款式,都与袁大郎送的普通无二,外人又那里晓得此中有何辨别?是以袁大郎见了孔璐华言语安闲自傲,又让人先把箱子抬出,便已清楚,孔璐华定是早已晓得了箱中所放竟是何物,而即便他翻开箱子,内里也只要无缺无损的瓷器,仍然新奇的果蔬和点心。到时候阮家全无刻薄之名,能被外人所知的,也只要本身贿赂送礼的丑事。是以眼看阮家之行本身全无胜算,袁大郎也只好见机的分开了阮家。而孔璐华虽是出了些银钱采买果蔬点心之物,却也让一场潜伏的危急就此化于无形当中。

“夫人做得很好啊。”阮元笑道。“夫报酬了家事劳累,我天然要感激夫人了。不如如许,再过两日,我让文如帮你画幅画,就画你站在影桥之畔的模样,刚才我看了,很都雅呢。”

孔璐华忽道:“夫子,你提及学政之事,我想起来了,上个月士子学舍那边有人过来找我,说你那两部书都编定完了,想借家中的嫏嬛仙馆做呆板之用,我承诺他们了,这件事你不会在乎吧?”

“既然是刊刻,那天然不成题目了。”阮元随口答道。俄然,他也想起之前年初时,曾经和孔璐华会商起家中书房的起名题目,孔璐华在孔府的书房自称“唐宋旧经楼”,这时也想给阮元的书房起名。阮元挑了几个,都不对劲,当时孔璐华便道:“既然如此,这书房的名字我替你取了,就叫嫏嬛仙馆,你看如何样?”

阮元转念想想,老婆的话倒是也有事理,巡抚身在外任,不易在朝中产生过大权势,并且如果是浙江巡抚,固然能够在省中主管一省之事,但内有杭州将军,外有闽浙总督,非分之举定是做不出来的。如许即便本身来做浙江巡抚,嘉庆也不会有任何顾忌。但话说返来,本身目前仍然只是学政,多数也不会直接改任同省巡抚,这时就想改任以后的事,实在太悠远了。想到这里也不由笑道:“夫人所言,仿佛也有些事理,只是我这一任学政,眼看着另有些时候呢,现在就考虑今后的事,倒是有些不循分了。不如还是先把学政任上的事做好,今后如有变动,再行考虑吧。”

阮元也自饮了一杯,道:“小岘兄,这也是我本日本应奉告各位之事,想来各位本日齐聚于此,也都会有这个疑问,那我也试着解答一二。我在山东之时,渐涉金石之道,方知金石古器,对于经史研读,多有裨益,很多读经读史晦涩不通之处,如果得有实际器物、墓志碑铭加以左证,便极易贯穿。诗文也是一样,杜工部墨客称‘诗史’,便是因其诗作详确,可补乙部不敷,别的,若诗做到好处,后代之人,亦可参详鉴戒,知作诗并非仅为应举卒业之用,亦不成唯求华丽,溺于炫技之道,须把稳怀天下,据实以录本日之事,方能有裨益与先人。后之视今,现在之视昔,如果先人欲观国朝诗作,见国活力象,却发明诗文大多无考,那先人还不得以为,国朝并无可称道之事,乃是文风残落之期吗?”

“那里那里,不过是小事一桩嘛。”孔璐华固然谦逊,心中却也暗自对劲,随即侧过身子,看着阮元神采。本来觉得本身立下如此大功,阮元定要大大夸奖本身一番。可没想到的是,阮元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夫人辛苦”,如此罢了。

“那你去和皇上说啊,就说你不想在都城仕进,向来都是担忧京官招致权势,你自请外任,皇上还能不依你么?你说你之前未做过治民之官,那你再想想,莫非统统的巡抚,都是从知府知县做上来的吗?京官半路改任的也很多吧?他们都做获得,夫子你这般才学,还担忧甚么?再说了,那些从知府知县做起的巡抚,想来不过是经历丰富些,当年殿试成绩我看还不如你呢。他们有经历,但你学得快啊?如许想来,你做这巡抚定是没题目的。”孔璐华道。

“夫人,你常日总说我天真,本日听了夫人这番话,你如何比我还要天真啊?”阮元不由笑道:“官职升授,向来都是皇上和太上皇的意义,那里有我本身做主的时候?更何况我虽为官九年,可所做不是翰詹词臣,就是治学的学官,从未担负治民之任,夫人感觉皇上要如何想,才气直接让我在外出任巡抚啊?”

“实在也不瞒夫人,这件事本来和夫人也没有干系,只不过这一起上,所见所闻,也实在是……”阮元说着说着,也垂垂鼓起勇气,将一起所见各种,一一说给了孔璐华听。从金华溺婴,到山民只得以薯为食,到海寇残虐,部分官兵乃至助纣为虐,再到定海镇军饷不继,官兵困苦,又提及幸亏本身中午渡江,不然江中灾害也多数难以制止。想起这杭州府以外的天下,竟和太安然闲的家中美满是六合之别,本身也不由连连感喟。孔璐华固然生于繁华之家,可家中一向以仁敬爱民为教,本身本来也是心善之人,听了这些,又怎能无动于衷,一时也不由愁眉舒展,不知如何安抚阮元。

阮元所言淮扬文士不肯编刻诗集,也不满是刊刻不易之故。乾隆前期多有诗文犯禁,熬炼成案之事,阮元幼年之时,淮扬即有徐述夔《一柱楼诗》之案,连累甚多,谢启昆当时在做扬州知府,也被扣了个查办不力的罪名竟至一度夺职。是以乾隆末年文人不肯结集,也有畏祸之心。阮元少年时用心读书,对此体味未几,反而对诗文编刻并无多少惊骇,厥后一方面深受乾隆知遇之恩,一方面通过与其他前辈交换,对此渐有耳闻,是以此次修书也有改正弊端,为乾隆弥补不对之意。几部诗集准期刊成,也意味着诗文无端犯禁之风渐去,而后士子作诗结集,便逐步规复了常态。

“夫人,我记得我当日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明说要承诺你啊?”

“夫子,文如姐姐这才学画不到一年,一时是画不好的,等姐姐画得好了,我们也不在这里住了,只好画别处气象了。夫子,看你模样,也是心中有事吧?倒不如……夫子如果在内里受了委曲,也固然说出来,这袁大郎如此心机,夫人我都不放在心上,想来内里即便有些跳梁小丑,也不碍事的。”孔璐华道。

“点头如何不是承诺?你现在如何也会耍恶棍了?明天这事还没完呢,你得重新想个回报之法出来!”

对于这些能够产生的景象,孔璐华也做好了应对之法,起首,她通过款式比对,发明箱子封装应在城里的方裕和杂货铺,因而便遣蒋二联络了铺子,一有袁大郎风声,立即重新将箱子封上,此中果蔬,也都在袁大郎走后换了新的。孔璐华又派削发人,时候盯在杭州北门两处城门,看着袁大郎意向,算准了光阴以后,再及时装回数量不异的果蔬,趁便把瓷器四周也放上了棉絮,如许即便袁大郎要用心损毁瓷器,也没法得逞。袁大郎此次一进杭州,便已被阮家人得知,随即方裕和的伴计将箱子重新封好,送回了阮家,如许摆在袁大郎面前的,就是和他半个月前送来一模一样的箱子。只不过内里的事物,阮家人已经一清二楚。

八月上巳之日,阮元也同在杭门生、文士一道,在西湖之畔停止修禊之礼,一边曲水流觞,一边讲论诗道。阮元也取了两部诗集前来,向文人士子揭示三年编修的服从,一时之间,各路儒生雅士也纷繁赞成,称阮元复兴文教,实有大功于江浙士林。

“那你多看看我嘛。”孔璐华垂垂走近阮元,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夫子,你这一去督学,过了两个多月,我也很想你呢。再说了,本日我这番奇策,帮你送走了一个滋扰之人,你应当高兴才对啊?如何整日闷闷不乐,仿佛夫人做错了甚么事一样呢?”

阮元道:“小岘兄,这《两浙輶轩录》所涉诗句,我也都是一一校阅过的,小岘兄所言不错,此中确有很多诗作,若通篇而论,仅属中作,但详细而言,或一阕,或一语,老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将来如果能得人援引,先人或许便可点石成金,另出佳作。是以我也想着,与其失之于严,不如失之于宽,宁滥勿缺,方能将国朝诗文,尽能够多的保存于后代啊。”

本来袁大郎送礼当日,孔璐华便已猜出,袁大郎多数是想要阮元帮手办事,而他所送之礼也另故意机,一旦阮承信回绝收礼,他就会用这些礼品反过来威胁阮承信,只要阮承信不承诺他,就立即给阮家扣一个刻薄刻薄、刻毒无情,乃至惺惺作态的帽子,让阮家下不来台。既然袁大郎设下如此连环之计,本身也自当全面应对才是,因而一边记下了箱子的封装款式,一边翻开了箱子。

而这日的拂尘宴,阮元仿佛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挑着几道菜尝了几口,便不再动筷了。看着阮元这番暗淡神采,孔璐华先前的高兴之情,竟被冲散了一大半,待得午餐结束,心中更是只剩下愤怒,再无高兴之情了。

“夫子你这……这几个月也不好受啊……”隔了很长时候,孔璐华才缓缓说道。“但是……这和夫子又有甚么干系呢?夫子在杭州仕进这几年,一向都是学官,常日家用也一向俭仆,就算夫子多余下些银钱,也帮忙不了多少人啊?夫子悉心选士,刊刻册本,你这浙江学政,在我看来,已经不能做得再好了。只是……那很多府县道员,却都不能尽本身的本分。”

当时阮元想驰名字虽好,可毕竟有些清秀,给孔璐华做书房名字倒是不错,给本身用仿佛有些过于女式,一时只点了点头,却没同意,不想孔璐华竟已用上了这个名字。这时听孔璐华偶尔提起,也不由有些莞尔,可想着老婆毕竟为清正家门立了一功,总也要有些回报才是,便即笑道:“嗯,既然夫人在内里赶走了那样一个难缠之人,我也该有些回报才是。今后我这书房就依了你情意,就叫嫏嬛仙馆,夫人对劲了吧?”

这日一同参加的高朋,另有一名是杭嘉湖道的道员,名叫秦瀛,字小岘,虽是勤于治民之人,却也颇好诗文,与阮元多相唱和。这时眼看水中酒杯逆流而动,到了本身面前已是越漂越慢,也干脆将酒杯取了出来,一饮而尽。笑道:“伯元,你这在浙江三年,成此修书之业,倒是愚兄再难企及了。不过我也有些猎奇,想来在坐各位也都有这个疑问。那我这一杯酒,也算是尽礼了,还望伯元能够见教。伯元,你究竟是为了何故,竟要编辑这两部诗集,这诗集编成了,今后又有何用益啊?”

饭后思来想去,孔璐华心中老是不快,本身应对外人这般安闲,又兼大获全胜,阮元却想答允了之,那里有那么轻易?想到这里,孔璐华也不由到了前厅,来找阮元,想着抱怨一番,却发明前厅空无一人,好轻易寻了小半个时候,才在定香亭畔的竹林里看到了阮元的影子。

“那袁大郎被爹爹严词回绝的时候,还想着用礼品威胁爹爹。可他却不知,他从入府之时起,统统一言一行,就尽数不出姐姐所料了呢!”谢雪提及孔璐华这番应对之法,也是不住的叹服。

阮家诸人见了,也垂垂清楚了袁大郎企图,他是想着一旦事情被阮家回绝,便拿出已经腐坏的果蔬和点心,向外人宣称阮家刻薄,为了家中清誉,竟随便糟蹋这些食品,又或者也已想到,只要阮家将本身回绝,本身便寻个旁人不重视处,将箱中瓷器摔坏,归正不管如何做,阮家都会给人不近情面的风评。如果阮家人翻开了箱子,那就是一边想收礼,一边内疚作态,传了出去更显虚假。

说到这里,阮元也对其他门生文人道:“各位,我等均是作诗习文之人,当知作诗不易,编刻成集又是不易,能使诗文传播千古,更是难上加难,千百年来,不知多少诗作,其才学文采远胜我等所作,可仅因刊刻不易,传播不广,就垂垂散逸了。我看《全唐诗》的时候,也晓得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晓得王之涣的《登鹳雀楼》,能有如此佳作之人,莫非便没有其他名作了吗?我想并非如此,可眼下《全唐诗》中,他二人所作不过数篇,可谓仅存之作了。至于唐人之前,多少前人《儒林》、《文苑》有传,可现在诗文经义全不成考,文章散逸之苦可想而知。本日我等既已晓得诗文刊刻传播不易,又怎能不更加珍惜本日之作,如果因我等疏于编刻传播,乃至于官方佳作,百年后散逸无闻,那我等还对得起我等身后之人吗?以是三年以来,我与各位经心编定这两部诗集,其底子要义,便在于彰前人于今时,传文脉于后代!我为官不过九年,已是二品之位,也自当有所作为,为我们读书人的百年大计,尽我一份心力。如许才对得起皇上和太上皇知遇之恩,对得起各位学人称我一声‘教员’的恭敬,各位也感觉,我这番情意有些事理吧?”

“夫人对劲甚么?这是你之前承诺我的,明天就拿这个敷衍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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