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小郎柳林遇鬼
一阵轻风拂过,将那女子遮脸的头发吹向一旁。暴露一角子眼角,和眼下一颗夺目标泪痣。
那女子低头伸臂向后一指,道:“由此进入,二十步摆布有一颗细弱的歪脖柳树,请小郎设法将那最粗的枝干砍下烧了便可。”
她边说着,人已站起,向后退了几步,俄然平空不见了,只是声音仍遥遥传来,“不幸我的孩儿才方才成型,相公落个骸骨无存……”
庆州城内兴桥胡同有个卖油的王小郎,每日里挑了油担走街串巷到处发卖。王小郎从小与寡母一起度日,将寡母嘴皮子矫捷的本领学了十成十,惯会好话子阿谀,是以买卖颇好。
王小郎立时想拔腿就走,何如双腿发软,不听使唤。却听那女子说道:“小郎莫怕,我与小郎无冤无仇,天然不会侵犯小郎。还请小郎尽快将柳枝砍断烧了,放我脱身,我自会酬谢小郎大恩。”
王小郎听她说完,只觉眼角余光中黄色的影子一闪,再去看时,哪有半小我影。
王小郎见他娘越骂越冲动,忙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快别骂了,细心叫人闻声!”
王小郎听她要求的甚是奇特,不由疑云大起,问那女子道:“敢问娘子砍那柳枝做甚么?”
她遥遥对着几人下拜,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几位乡邻高义,柳氏在此谢过。本日脱困,必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王小郎神采神采蘧变,拉了他娘就往屋里走,边道:“快别胡说了。”
他仔细心细把明天傍晚碰到的事给他娘学了一遍,他娘也给唬得面无人色。半晌方道:“咱不怕!咱不做负苦衷,不怕鬼拍门。该怕的是丧知己的王八犊子,好好的一个家叫他毁的家破人亡,天杀的王八犊子,老天爷如何不打雷……”
他娘在内里一溜小跑,一叠声回到:“来了,来了!”边小声嘟囔道:“死小子,返来这么晚,失失慌慌的叫狼撵了……”
晚间睡觉时,王小郎抱了本身的被褥要去他娘屋里睡。他娘本不肯意,怕万一给人晓得了,还不晓得说出甚么闲话。但见儿子不晓得碰到了甚么,吓成如许,一时心疼就任他在本身屋里拿两条长凳搭了两块木板睡了。
州府间隔下邳县也不甚远,杜岩赶在傍晚城门将将封闭时达到。身材这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他直接让车夫送他去了药铺。药铺也正在上板,还好老大夫是个仁善的,见他病势沉重,晓得还没寻下住处,就让他在药铺后宅跟抓药的小伴计睡一屋,又命人给他煎药服下。
王小郎道:“应当就是它了。”
那女子仍低头细语:“家里曾买太小郎的油,曾远远见太小郎,是以认得。”
那女子略点点头,“小郎必然要信守承诺,我明日此时还在此处等小郎,小郎必然要来啊。”
他一起走着,总感觉身后有沙沙声响,仿佛有甚么东西跟着。他忍住不去转头看,耐着性子壮着胆才不至于撒腿疾走。
到了柳林,王小郎走到昨日那女子手指的处所,带着三人进入林中。走了二十来步,公然见好大一颗歪脖柳树,此中一根粗枝斜斜伸出,看那模样若在上面自缢,的确极便利。
王小郎心想这么晚了,一个单身女子独安闲这里,莫不是有甚么难事需求相帮?他把油担挑子放在道旁,朝那女子走去,边走边问:“女人相招,但是有甚么事要小人效力?”
饶是赵氏兄弟胆小,此时也是浑身汗毛直竖,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他们不约而同举步前行,仓促出了林子。
到了傍晚,找邻居借了柄斧子。邻居赵大和赵二兄弟俩是樵夫,每天上山砍柴,碰到的事多了,是以胆量奇大。王小郎因而邀了兄弟两个一起去。
好不轻易挨到家门口,再也忍耐不了,伸手将门拍打的山响,大声叫道:“娘,快开门呀!从速开门!”
只见柳枝款摆,冷冷冥冥,天欲昏黑。
他娘只好住嘴,仍不解恨的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咕哝一句:“看老天打雷不劈死你。”
那女子俄然掩面而泣,边泣边道:“我日夜思念相公婆母,想去与他们相会,何如被柳枝拘束,拘在此处脱不开身……”
这才发觉到方才甫一见面的别扭感在那里,现在已快入冬,气候渐冷,怕冷的已穿上了夹衣。这女子却仅穿了件薄薄的绸布单衣,也不怕冷。
第二天起来就轻省好多,谢过老大夫,结清了药费,就在庆州城中找了间旅邸住下。养了两天,直到身材没事了,才迟早出去刺探动静。
他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是……是谁?”
转头对王小郎说:“咱既然承诺了人家,就要做到,失期于人还好,失期于鬼可要遭报应的。你别怕,明天娘跟你一起去。”
门刚被翻开条缝,王小郎就立马挤出去,双手背后砰地一声把门合上,这才转过身,拿门栓仔细心细把门插好。
春季入夜的快,待王小郎跌跌撞撞回到兴桥胡同时,一轮圆月初生,斜挂天涯,月辉洒在人间,照着老树矮墙黑影重重,窄巷森森。
王小郎吃了一惊,“娘子识的小人?”
那女子低着头,额上和脸颊两侧垂着散碎的头发,将一张小脸遮了大半。闻言也不昂首,只声音细细说道:“是有事想请王小郎相帮。”
这日送油回城,天气已晚,路过城外柳林时,影影绰绰瞥见林子边沿立着一名鹅黄衫子的女子。
王小郎强自平静,目光不敢再看她,只盯着别处回道:“柳枝……柳枝甚粗,明天也没有趁手的东西,待明日带了斧子来砍断可好?”
他用了大半个月的工夫,把庆州府大街冷巷一一走遍,才晓得这些年间,陈丰年竟然早已坐上庆州太守之位。杜岩将州府衙门和太守府内眷的室第都踩了盘子,太守一家子事无大小都给他摸了个底朝天。然后换了间离太守府近的旅邸,闭上房门,把本身关在在房里冥思苦想了两天,才算有了计算。
想到这里蓦地想到,本年六月间,城东做着茶叶买卖的杨益之妻柳氏,传闻就是吊死在这林中柳树上的。王小郎刹时神采惧变,一头盗汗刷得一下冒将出来。
他娘惊奇的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道:“如何了,见鬼了?”
他娘迷惑的望着他,见他神采惨白的模样,也就不再问了。
赵家兄弟是做惯这活计的,也不消王小二母子插手,三两下就将那树枝砍了下来,四人一把火将它烧了个洁净。
那声音垂垂远的听不清楚,只模糊几句仿佛是说,必叫他血债血偿之类的话。
王小郎“哦”了一声,道声了句本来如此,又问:“娘子让小人做甚么?”
王小郎尚未娶妻,恰是慕少艾的年纪,了望那女子直觉年纪尚轻,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暮色四合,光芒暗淡,看不逼真。正打量间,却见那女子俄然朝他招招手。
王小郎被她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甚么叫被柳枝拘束,柳枝能拘住人吗?
二人进了堂屋,给油灯一照,王小郎才好了些。他娘忙给他端了饭菜,王小郎胡乱花了。到此时方才缓过些精力,对本身的遭受却仍不敢提。他娘问了几遍都杜口不言,也就作罢。
城外柳家集的柳大善人家里比来要办丧事,王小郎接了给柳大善人家送油的差事。
因柳大善人家要用的油还没送够,这日王小郎又跑了两趟。每次路过那片柳林时,内心老是毛毛的,总忍不住想往那边瞄一眼,看了又从速挪开视野。
火焰将尽,余烟袅袅中,几人只感觉面前一花,十来步开外的地上就多了名女子。还是鹅黄的衫子,长发披垂在脸侧,遮了大半张面孔。
到了第二日上,屋外雄鸡报晓,红日东升,白生生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将出去,才将王小郎心头的阴霾遣散。
************************************************
他发一声喊,几步抢到路旁,踉踉跄跄向前冲去。斯须,想起挑子还在原地,又壮着胆量拐归去,一把抄起疾走而去。
王小郎走得近了,方才瞥见这女子挺着肚子,约莫五六个月的模样,心想本来是个妊妇。
王小郎这下连盗汗仿佛都凝固了不敢往下贱,这定然就是柳氏!柳氏是个极仙颜的妇人,固然眼下有颗泪痣,却更让她平增几分韵致。王小郎也曾远远看过一眼,对那颗泪痣印象尤其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