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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玉镜台与蟾酥丹(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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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过。”我不知徒弟是否也想起了彼时景象,他的话音听来并无非常,只是稍稍顿了一息,“只见本心。”

我在一旁听得恍忽,难不成,我昨日是教一只蟾蜍拖入水中的么?听闻过蟾蜍有吸水之力,可哪有蟾蜍有如许大的力量,能吸动西湖之水的?我细心回想了一番昨日的景象,巨鹰从湖水中抓起的活物,色绿如墨,这么一想,确像是只大蟾蜍。

钱塘水君忖了半晌,附和地点头,当下徒弟与他二人再不提那蟾蜍的事,只论少康瓮里所出的酒水如何,直至将一壶酒饮尽。

徒弟执了跟前的酒盏,邀钱塘水君共饮了一杯,请他细说那大蟾蜍的事。水君仿佛也需这杯酒水压一压惊。

徒弟点头一笑,举杯相邀。

钱塘水君惭愧难当:“生出如许的事端,确是我疏于束缚。”他昂首望了我一眼,又道:“女人受的这番惊吓,还望担待,待我归去便拿了那蟾蜍正法,岂能容它再为祸人间。”

徒弟将钱塘水君送至门板前,水君冷不丁向徒弟问道:“敢问神君可曾照过那业镜?”

徒弟抬手又替那水君斟了一盏:“本君不过借临安地界盘桓,还望水君莫要介怀。”

“这却不必劳烦水君。”徒弟摆了摆手,制止了钱塘水君。“它作下的祸事,自有因果来应。好歹也在莲池入耳了百年的经文,这番因果报应的事理,它总该明白才是。”

“我这徒儿……”徒弟俄然向我转了转头,面上神情倒是暖和不改,“昨日在西湖边采水芹,竟教一只蟾蜍弄潮拖入水中。这蟾蜍端的是胆小妄为,不但欺我徒儿,更甚是化作了人形,祸害世人。它在湖中生,水君莫非不知?”

这一问非常高耸,我想起徒弟教业镜照摄住的那晚,脸上不由腾起一片炽热,幸亏在徒弟身后掩着,方能遮住满脸的浓云。

我在徒弟背后,看不到他的神采,却能闻声他语带不悦:“水君既看顾一方水系,却纵得些魍魉魑魅为祸反叛,但是失策?”

行过礼,我直起家时,却见那位水君也正猎奇地打量我。徒弟上前一步,隔开水君看望的目光,引他到桌旁落座,并亲手在他跟前的杯盏中斟上了酒水。

天气将晓,钱塘水君起家告别,叮咛了提灯少年去带上业镜台。那少年还是提着灯,跟着吴甲的指引今后院去,我便再没见他出来。

那钱塘水君抬头饮过一杯,闭目回味了片时,方才放下杯盏,向徒弟拱了拱手:“神君在临安城中,不知是要渡人间甚么劫数,故此不敢等闲来扰,今次神君呼唤,乃敢来见。”

“恰是。”钱塘水君讶异地连连点头,“神君晓得那器物?”

钱塘水君脸上本另有笑,一听闻这话,笑意尽失:“若说钱塘水系中,孤魂游鬼确有很多,但仓促过客,绝无胆量兴**浪。再有些修得灵性的水族,也尽皆循分守己,不知神君所说的魍魉魑魅从何而来。”

徒弟“呵呵”轻笑,放开我的手,起家到门前去迎,门板还是未开,那提灯少年已率先进得门来,风仪卓绝的男人紧跟着出去。

钱塘水君恍悟:“确有只蟾蜍,很有灵性,它……竟有如许大的胆量?”

徒弟寂静了一阵,缓缓道:“同那蟾蜍一齐走失的,想是另有看经院**奉着的珍宝业镜台罢。”

方才黑暗中远瞧,尚不能辨这一主一仆的面孔,此时铺子里灯火敞亮,他二人又在近前,我不免多瞧了两眼。少年素简白袍,衬得他端倪清隽。男人的年纪身形与徒弟相类,月白衣袍清澈似水,眸光闪烁,较水更显几分清灵。

幸亏水君未再问下去,只是向徒弟拱手告别,“他日得缘,再来叨扰神君讨一杯少康瓮的酒水吃。”

我屈了屈膝,低头敬称了一声“水君”,心下暗忖:钱塘水君,这么说,这位是掌管临安水系的神仙了?今晚来客竟是仙家呢。

即使我再痴顽,也瞧得出这二人绝非平素夜间来求药的亡魂,难怪铺子里的暗门不开。

世人皆称徒弟为“朱先生”,徒弟常在向人道他名讳时自称“朱阙”,眼下这位仙气缠绕的男人却敬称他作“陵光神君”,我倒不在乎那甚么“陵光神君”是谁,与我而言,徒弟就只是徒弟罢了。

还没来得及容我看清那灯火飘忽的方向,乌黑一片的巷子里因那灯火晕出一个光圈,从朦昏黄胧的光晕中现出一个提风灯的少年,躬身照着路,将那微小的火光逶迤了一起。

我正兀自怔愣,徒弟转头来唤我:“阿心,见过钱塘水君。”

徒弟又笑得如一贯的谦恭安闲,满口承诺。

“业镜台,正在我这儿。”徒弟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我猜想他也为那难以受控的玉镜台烦乱:“蟾蜍盗了业镜,祸害了一户人家,机遇偶合,镜台教我收在了铺子里。既已知它的来源,还劳烦水君将它带回看经院,免教生人再受难。”

那描述出尘的男人向徒弟恭肃地施礼,压下腰去称了一声“陵光神君”,一旁的白袍少年亦随之礼拜。

“岂敢。”钱塘水君约莫是发觉到闲事当前,并未再去碰那令贰心驰的少康瓮酒水。“不知神君呼唤所为何事?”

看来水君也非常喜好杜康先人酿造的酒水呢。

可究竟上,再今后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的相见,却并非甚么值得悠长影象回味的好地步,何况,他也再没机遇饮过那酒。

“神君可知西湖边有佛门供奉珍宝的寺庙,就是那天竺看经院。那蟾蜍原是我水系中所生,百年前它自请往天竺看经院,看管侍养莲池中的莲花,我只当它一心向佛,本是桩功德,迩来听闻那蟾蜍走失,不想它竟是上了岸反叛。”

我在徒弟身后站着,水君被那盏酒水吸引的神情瞧得清清楚楚,他执起杯盏,细细一嗅,讶然问道:“少康瓮所出?”

提灯少年的身后疾步走出一名男人,他步速极快,却走得分外安闲,单从身形上来瞧,风韵已是尽显。与提灯带路的少年,该是主仆二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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