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蝉玉琀与红信石（九）
师父当真是不会哄小孩儿，这会儿又不知所措了。我暗想，既然这村庄里大家都有白日畏光，夜间腹痛的怪症，那么二英天然也不例外，现下天已然黑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该腹痛起来，不必问她，也能晓得会痛多久了。
我天然是使不出那样的手腕来的，吐了吐舌头便将笑憋了归去。
师父忙堆起笑，指尖转动，又搓出一小簇火苗来，他顺手将那火苗弹了出去，小小的火苗刹时摇摆起来，变幻成了一头小鹿，在屋子里四周腾跃，带出了一条都雅的火星子。
“那么，二英先答复一个题目，我再变个戏法来，可好？”师父走到床榻边，蹲下身哄道。
我与师父正对着缩在床榻一角瑟瑟颤栗的二英一筹莫展之时，不知怎的，床榻俄然震颤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奉告师父，便觉不止是床榻，地上的青石砖也跟着闲逛，火塘里正燃着的火摆布忽闪，火舌几乎舔出来。
“师父，暴躁了，她还小，渐渐问。”我小声地提示师父。
二英侧头想了好一会儿，许是表述不出来，便只摇了点头。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这个白日才受了灼烧之痛的幼强大女娃，便要再受一回大人且难以忍耐的狠恶腹痛，我内心便不由自主地酸楚，想着或许在她的疼痛到来之时能替她做些甚么，也好缓一缓她的痛苦。
二英一个劲地点头，拍动手掌道：“想看，想看！”
她往床榻里缩了缩，抱着膝盖，将全部身子伸直成一团。孩子不懂欺哄人，她这般描述，便是说，师父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起码已经靠近了本相。
小鹿最后跃了几下，回到了师父的指尖，仍旧是一团小火苗。
“嗯。”二英当真地点点头。
“二英，二英，莫要哭，别怕，不是恶鬼，没有甚么恶鬼。”他吃紧地哄劝，可二英却哭得更凶了，扯着嗓子哭泣道：“就是恶鬼，就是恶鬼来了。”
“晚膳时分，家家户户造饭，一同腹痛……”师父眉头紧拧，低低自语，忽地，他抬开端，一脸的恍然：“造饭要用水……水，定是水源出了题目，村民才会同时腹痛。”
二英在师父的臂弯里大哭，我终究听清楚她嘴里含混不清的话。“恶鬼……恶鬼，是恶鬼来了。”
“师父，莫不是地动了？”我话音刚落，只觉全部屋子也跟着摇摆。与其说是摇摆，倒不如说屋子好似要被连基拔起。
“师父。”我忍不住打断师父的深思，轻声道：“全村人只要二英不会腹痛，也只要她一人提过‘恶鬼’的话，这之间是否有关联？”
“天快黑时，阿娘和婆婆做得了饭，唤了大师一同用饭，用饭时开端肚子痛，大师都在叫，二英骇怕，便跑了出去，村庄里好多家都在叫……”她的脸上又现出惊骇的神情。
“二英何时会腹痛？”我谨慎地问道，尽量不教她遭到惊吓。
“他们都会痛，阿翁、婆婆、阿爹、阿娘、阿兄，另有村庄里的那些人，只要二英不会。”她说话时虽看着心不在焉，但也不想是心口浑说的，小孩子的话更可靠些。说罢，她怯怯地看向师父：“朱先生，我能看戏法了么？”
“不是地动。阿心，让开。”师父俄然命道，我将将侧过身，他已倾身过来，一手将二英抱起，一手拉起我的手腕，往屋外跑去。
师父沉吟了一息，恐再唬着这孩子，不敢先问“恶鬼”的事，便挑了旁的事来问：“阿翁他们，但是每晚都会肚子痛？”
“阿心，跟我来。”师父忽有了主张，抱着二英不去祠堂，也不去找她的家人，反倒掉转头，带着我们往稍稍僻静处去了。
师父瞧着意犹未尽的二英，收起指尖的小火苗，笑问道：“二英说说，村庄里的人是甚么时候开端肚子痛的？但是吃坏了甚么？”
二英看得入了迷，眼都忘了眨动，火苗幻成的小鹿每跳动一下，她都“噢”地赞叹一声。她自欢畅她的，我与师父却都不语，二英说出的全村唯独她一人不会腹痛的事，教人猝不及防。
她仿佛未能立时就听懂我的问话，眨了眨眼，又皱起小眉头当真地想了一想，学着大人的模样，非常无法地摊开双手：“但是二英不会痛啊。”
“都雅么？”师父快速收起了指尖跃动的火苗，笑眯眯地问向二英：“可还想看些更风趣的？”
师父提到“水”，二英的神采越来越严峻。我不忍再问，师父却对峙又问道：“二英为甚么没用饭？”
我们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除了脚下的地在颤抖，屋子在摇摆，并未瞧见有甚么“恶鬼”，师父也鉴定并非地动。可二英和村民的惊惧倒是货真价实的，开端有人往祠堂大院这儿跑来，乱糟糟地呼喊家人，寻觅里正。
“要痛多久呢？”师父又问道。
师父叹了口气，半笑不笑道：“当年你年小，师父带着你也未有如许的辛苦，现在想来，还是你好哄些。”
“朱先生要问二英甚么？”小娃儿急于想看都雅的戏法，不等师父发问，倒先催促起来。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平常也不见师父有如许的耐烦哄小孩儿，原是拿这小把戏哄逗二英，好从她口中套出些真相来，多少有些欺负小孩儿好骗的意义。
师父横了我一眼，低声道：“要不你来问？”
此话一出，我与师父敏捷地对视了一眼，我能瞧出他的吃惊并不比我少。仿佛不能肯定，师父又问道：“二英不会肚子痛？家里另有谁不会痛？”
床榻里的二英“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我听不清她在说甚么，伸手畴昔想要将她从床榻的角落里拉出来，可她连连畏缩，并不肯教我碰到她。
我顷刻倒吸了一口寒气。就在这当口，屋外也闹腾起来，全村的人仿佛都在四散奔逃，惊骇的呼唤中异化着有人腹痛的哀嚎，哀声各处，兵荒马乱。
可二英瑟缩着小身子，死活不肯再开口，先前的一番哄逗，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