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南阳（四）
朝廷衙门多端方多，事事都要章程。要办好这些事，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到冯长史这儿，赋税都归他管，现在连亲卫营也都他管着。办事效力高了几倍不止。
陈刺史在信中，详细描述了豫州现在的景象。被豫州乱军祸乱过的郡县，实在惨痛。有很多百姓家中男丁被强征去从戎，或死在了乱战里，或被朝廷雄师俘虏。家中少了男丁的，迟误了秋收春耕，本年怕是要饥荒。这还算好的，更惨的是被抓去修城墙的百姓，被拖上城头送命的老弱妇孺，另有死于乱军踩踏的女子……
“朕现在就让人召张尚书和纪尚书前来商讨豫州一事。”
陈刺史一共写了三封信，一封送到了南阳王府。别的两封送到了都城。一封给自家亲爹陈长史，另一封则是给天子的。
张尚书和纪尚书很快被召进宫来。
姜韶华又看向纪尚书:“纪尚书，户部现在能拨出多少赋税送去豫州？”
“陈长史来得恰好，”姜韶华不等陈长史张口便说道:“陈刺史给朕写信，眼下豫州实在惨烈，大小官员几近都被杀光了，死了很多百姓，民气惶惑。朝廷得立即派官拨粮，敏捷稳住豫州。”
被派去豫州做刺史的陈县令，现在应当改口叫陈刺史了。
姜韶华心中嘲笑，神采淡淡:“朕再多给五天，旬日以内，吏部要办好此事。张尚书如果办不了这份差，那朕就选一个能办好差事的人出来。”
一两个月都算快的，迟延三五个月都是常事。总得留出充沛的时候，给候补的官员“办理”。这是吏部高低油水最丰富的时候。
这等讨嫌的话，纪尚书天然是不会说的，特别是当着陈长史的面。
冯长史放下公事，细心地看信。
人生活着，碰到如许的明主，给他如许的权益和信赖。他和陈长史一样，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当然是夺目无能的冯长史了。
三天后，熬得双目通红的冯长史，调拨出了十万石粮食和能供二十万亩良田耕作的粮种，又拨了十万两现银。然后再从亲卫营调派一千精兵，将粮食和银子送去豫州。这一千精兵，天然也就留在豫州，听候陈刺史调派。
陈长史心头一热，拱手代儿子谢了天子恩情。
南阳王府有谁在？
姜韶华心中暗叹口气，张口叮咛道:“朕也给你旬日时候，能拨多少拨多少。”
张尚书只得拱手领命。
陈刺史在四月接到朝廷调令，立即清算行李出发去豫州，在路上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豫州。算一算光阴，这是到了豫州就立即写了信返来。
张尚书反射性地皱了眉头:“按着吏部选官补官的章程，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五天时候，实在过分严峻局促了。”
自家儿子能不支撑吗？
纪尚书拱手应道:“皇上放心，臣这就回户部，调集户部统统人动手办这桩差事。”
纪尚书神采有些奥妙:“是，老臣晓得了。”
他这个王府长史，现在就是南阳王府实际上的掌权人。诸事都有先办后禀的权力。
皇上就这么将南阳王府全数拜托给了冯长史。管钱管粮管人管兵，甚么都管。并且，样样都管得井井有条。
明显相隔千里，冯长史仍然给户部尚书大人形成了庞大的压力。
陈长史有些惭愧:“老臣也恰是为了这桩事来见皇上。私心太重，实在忸捏。”
陈长史看完信后，也心疼自家儿子。被乱军祸祸过的豫州，和当年的平州差未几。粉碎轻易，稳住民气重修豫州却不是易事。起码要破钞几年之功。
豫州经此大乱，到底死了多少人，底子没法统计。大略算来，不会少于三万。豫州的人丁，锐减了非常之一。
这封信写的非常丰富，足足有六页。
纪尚书有些难堪:“本年刚拨了军费，还得筹办英卫营的抚恤银子。别的，工部要修河道，又是一大笔开消。臣得回户部查对算账，才气回禀皇上。”
豫州缺大大小小的官员总计五十多个，吏部要遴派合适的人去补官缺。
陈长史思忖半晌，就去见天子。
比人丁锐减更可骇的，是民气动乱不安。有很多豫州百姓，抛了家业往外逃，成了流民。
信中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寻求“支撑”。
流民如果无处安身，很快就会成为流匪。流窜到那里，那里就会乱起来。
“张尚书，朕要你在五日以内定下人选，敏捷派去豫州。”
别的，豫州缺粮，更缺粮种。朝廷那边，必定会拨粮拨银子。南阳郡这里再能支撑一二，最好不过。
由此，也可见天子对他的信重。
陈刺史去的时候，就预感到景象毒手，还特地从亲卫营“借”了五百精兵。写信返来，是因为五百精兵不敷用，还得持续“借”兵。
没体例，只能拼集着用了。
纪尚书也不是不经心，不过，当差做事仍然脱不了世故老臣的影子。毫不大包大揽，随时都能找出一堆推委的借口。大错没有，小弊端老是很多。
接下来，又是忙得人仰马翻。
这如果换成冯长史，立即就能报出一串实在详确的数据来。
必须得支撑。
……
姜韶华略一点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陈刺史去豫州，是朕的主张。朕自是要大力支撑。南阳王府那边，也会出钱出粮。等过个几日，朝廷就该收到南阳郡的奏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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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韶华浅笑道:“别说陈长史，就是朕也有私心。陈刺史是朕的亲信，朕派他去豫州，是盼着他能替朕管好豫州。他张口了，朕岂能不管。”
纪尚书心想，皇上对陈氏父籽实打实地偏疼偏疼，这是要大力汲引陈氏。说不定过个十年二十年，今后的大梁第一世家就不是王家，而是陈家了。
当年卢琮任平州刺史的时候，南阳郡出人出粮着力出银子，破钞无数。到了陈刺史这儿，冯长史更没二话，必定要“支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