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心
姜韶华瞥一眼过来。
谁也没法变动这个究竟。
邱远尚震惊地转头。
就差没直说“你懂个啥”了。
杨政：“……”
郑太后和太康帝母子两人都信佛。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大梁的寺庙比书院还要多。
本来漫不经心的杨政邱远尚对视一眼，各自端坐。
冯文铭不假思考地拥戴：“陈长史这番话，也恰是微臣心中所想。”
杨政有些牙疼。何如他官职不及陈卓冯文铭，也不便在人前透暴露郡主幼年的质疑。
大梁朝是姜氏天下。南阳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由先帝一手扶养长大，极受宠嬖。成年娶妻后，先帝将南阳郡给了他做藩地。税赋军务内政皆归南阳王府。
卢玹这一年工夫没有白搭，王府中民气机闲逛不说，面前的七人，也被拉拢了两个。
郡主说王爷托梦，那王爷必然是托梦了。
杨政：“……”
陈卓冷静闭嘴。
邱远尚哪敢承认，忙解释道：“微臣绝无此意。微臣是心疼郡主幼年还要为政务劳累……”
姜韶华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较着的窜改瞒不过他。
书房里有专门议事之处，上首一张阔风雅正的檀木椅，两侧各有四张略小一些的木椅。
他们低头，只因她是郡主。
邱远尚面上一派恭敬，内心也在嘀咕。小女人懂甚么，想一出是一出。
托梦之说，一点都不荒诞。
宋渊若无其事地将手缩返来。
姜韶华心中哂然嘲笑，面上暴露些许悲戚，轻声道：“祖父怪我，没有尽到郡主之责。南阳郡是我的封地，我却囿于哀恸不管不问，将一众事件都推给属官，实在不该。”
“畴昔的一年，郡主一心为王爷守孝，孝心可感六合。”陈卓目光果断，声音铿锵有力：“现在郡主出了孝期，正该是接办王府的时候。”
宿世她在宫中被郑太后教养六年，以后嫁进王家掌家理事，养出了高贵雍容的气度。此时一言一行，天然透暴露来。
转头问杨政：“杨审理，不敬主君应当如何惩罚？”
他和杨政同僚数年，暗里常一同喝酒闲话，还算有几分友情。千万没想到，杨政竟在这时捅他一刀。
可此时她眉眼森冷目光凌厉，打压起邱典膳来毫不手软：“邱典膳既自承讲错，本郡主不罚倒分歧适了。”
宋渊冷冷盯着邱远尚，右手扶上了腰间刀柄。
姜韶华微微一笑：“诸位请起，进书房说话。”
陈卓面色一整，面庞庄严地张口：“敢问郡主，王爷有何叮嘱？”
六个加起来春秋将近三百岁的男人，一同抱拳作揖，向一个十岁稚嫩少女施礼。
从朝廷册封南阳郡主那一日起，姜韶华就是南阳郡的担当人。南阳王离世，南阳郡的仆人就是姜韶华。
这场面，不免让民气生非常和奥妙。
姜韶华安然坐了上首。
听到南阳王的名讳，陈卓目中闪过逼真的哀思。他和南阳王相处数十年，既是主臣，亦是至好老友。
甚么托梦，清楚是遁词。郡主想做甚么，直说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本来邱典膳这般用心良苦。”姜韶华冷冷打断：“本郡主还觉得，邱典膳是欺我这个主君幼年，企图蒙蔽主君夺权篡位。”
另有，常日议事，宋渊这个亲兵统领从不列席，本日也来了。就站在姜韶华身侧，利目一扫，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他们尽忠的，是病逝一年的南阳王，而不是十岁的姜韶华。
邱远尚悄悄咬牙切齿，眼角余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剜了杨政一下。
杨政此时才惊觉本身讲错，有些讪讪，正想改口，郡主已赞成地点了点头：“杨审理对大梁律倒是记得清楚，且刚正不阿铁面忘我，那就按杨审理说的来办吧！”
陈卓面露不愉，正要张口呵叱。就听郡主淡淡道：“邱典膳这是想让我不管不问不懂不会，今后做个花瓶安排？”
南阳王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将幼年的郡主拜托给他。他含泪立下毒誓，定然竭尽尽力帮手郡主。南阳王这才合眼。
对同僚下得了这个黑手，真有一套。
大要还算恭敬，内心的轻视和不觉得然，却在眉眼间闪现出来。
两位长史都发话了，杨政略一游移，也跟着表态：“请郡主示下。”
陈卓等人一同应是。
这是男人对女子的天然鄙弃。哪怕她是南阳郡主，是他们该当尽忠的主子，他们也没将她真正放在眼底。
邱远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上盗汗涔涔：“微臣一时讲错，对郡主绝无不恭敬的意义。求郡主饶微臣一命！”
“微臣见过郡主。”
姜韶华有些难堪：“不是本郡主不讲情面，杨审理掌刑狱，精通律法。他说的话，本郡主总不能置之不睬。”
邱远尚为人傲岸，城府不敷，公然忍不住张口了：“请恕微臣不敬。南阳郡下辖十四县，每日大大小小琐事繁多。郡主本年才十岁，恰是读书操琴赏花扑蝶的年纪。郡主何必操心烦神？”
邱远尚：“……”
陈卓内心悄悄一动，不动声色瞥一眼。
一个十岁的孩子，要做甚么？能做甚么？
杨政被那双敞亮锋利的眸子一扫，内心一凛，脱口而出道：“回郡主，按大梁律第十二条，不敬犯上者，轻则罚俸，重可斩首！”
邱远尚额上的盗汗嗖地下来了，再也坐不住，立即起家告罪：“微臣对郡主一片忠心，岂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动机。刚才是微臣讲错了，请郡主降罪。”
冯文铭迅疾接过话茬：“请郡主奉告臣等，臣等必然遵令而行。”
世人都用庞大奥妙的目光看着杨政。
南阳郡下辖十四县，被誉为大梁第一郡。
他飞速地看一眼劈面的邱远尚。
姜韶华身材纤细窈窕，坐在宽广的檀木椅上，愈发显得幼嫩娇小。
“本日请诸位来，有一件要事和大师说。”姜韶华目光掠过世人的脸，缓缓说道：“本日，祖父给我托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