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剑灵
剑灵拜完后，孟庭鹤从弟子手中接过一块锦布，朗读祭文。他嗓音清润，顿挫顿挫，咬词清楚，即便大多数武夫听不懂祭文的内容，多少也能从他和缓的节拍中体味到些寂静感。幸亏祭文也不常，最后念到“愿武运昌隆”，他便走到鼎炉前将锦布扑灭，垂垂烧为灰烬。
李随豫扶着千寻坐下，斜眼看了一眼犹在发楞了荀二。荀二刹时回了神，只觉遍体生凉。他嘿嘿一笑，从李随豫手中拿回了本身的折扇，说道：“苏女人醒了，也来看热烈啊？”
一声令下，之前的五名持剑弟子上前取剑，韩洵武亦将龙渊剑归鞘后递给萧宁渊，两人刹时互换了眼神。
凉棚中，李随豫眯了眯眼，盯着龙渊剑看了好久，嘴角微微有了笑意。台上的萧宁渊则扫视着看台上的世人。
千寻却浑不在乎地说道：“你办事我放心。倒是沈南风的笨伯儿子脱手太狠，他爹如果等不及让我治，坏了我师父的招牌，我非得弄死他。”说着，千寻眯了眯眼，浑身高低一点杀气也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祭台上的第五把名剑承影脱开了其他四剑的剑气共鸣，剑气中红光高文，收回刺耳的剑鸣，一股鲜红的血自剑柄流上剑刃，分作两股，缠缠绕绕，会聚于剑尖，缓缓降落在祭台上。
短短半晌间，风安闲的内力似压抑住了暴走的剑气，承影垂垂温馨下来，没了动静。风安闲从山石间拔出承影，掠下山壁，飘至祭台上，将剑交给了萧宁渊。天光下亮如明镜又似隐于无形的承影，肉眼难辨的剑刃上，连血水流过的红痕都未留下。一派寂寂中，有人抢先呼道：“承影泣血！是承影泣血！风满楼返来索命了，二十年前的风满楼返来索命了！”
风安闲一挥手，台上持剑的五人一字排开，飞身而起，踏着白绸一起上到峭壁的山洞中。
本日一早，千寻是从恶梦中醒来的，阿谁反几次复在她旧伤复发时呈现的梦，垂垂变得清楚起来，恍惚的人影和惨白的鬼脸也仿佛近在面前。她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盗汗，里衣被湿透了，凉凉地捂在被子里，她却全无所觉地呆呆看着床顶的帐子，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久。
台下风安闲同俞秋山、戚松白等人面色大变，踏着轻功掠上高台。风安闲飞身而起，一掌控住仍在剑鸣不止的承影，却发明承影的剑灵失控起来，剑气大涨，飞速震惊。风安闲虎口一痛，挥剑朝山壁劈下，剑气倾诉，撞上山壁，一时隆隆之声不断于耳，竟有地动山摇之势。承影还待发作，风安闲却已从剑柄注入浑厚内力，飞身上了山颠，忽下身一沉，于山石间站定，举起承影向山石蓦地扎下。剑芒四射，刺得世人眼睛生疼，却无人愿在此时闭眼。
虽无之前湛卢出鞘时那般光芒万丈，龙渊剑的剑气却更加锋利，出鞘的刹时在山壁上划出了一道凹痕来，瞬息间石屑崩溅，剑鸣久久不止。
半晌后，孟庭鹤再次抬袖，号令之声垂垂弱下。
孟庭鹤得了风安闲的唆使，运起内力，朗声说道：“天门祭剑大典礼毕，本日不再进香。明日斗剑会仍于此处停止，请诸位辰时前退席。”
司仪孟庭鹤道：“拜剑灵――”
五年前观赏过祭剑大典之人必定晓得，祭文读完后，祭剑典礼便也靠近了序幕，余下的时候便是由各门各派自行前去祭台进香。有很多人站起家来，筹办离席。却见孟庭鹤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朗声说道：“请各位豪杰稍安勿躁。另有一把剑灵未曾出鞘，还请诸位归席静候。”
人群中骚动不减反增，世人公然坐了归去，却止不住猎奇这第六把剑又是个甚么说法？有人猜想是天门派寻回了失落在外的流星，有人猜想是展转于京中贵族之手的玉柄，也有喜好混迹酒馆茶馆的，听闻了韩云起陨落的动静，断言必定是龙渊剑返来。
萧宁渊闻声转头，孟庭鹤也立即走了过来，挥手让台下弟子前去检察。
千寻的一番话说得不走心，也没端庄，荀二听了在脑中绕了两绕，看了看已经坐下的李随豫，非常见机地没接话。
李随豫端着药碗拍门进房时，就见到了离了魂普通的千寻。她固然睁着眼，但双眼黑洞洞的全无活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床顶，像极了那些死不瞑目标人。李随豫一惊，立即走到床前去推她的肩膀，谨慎翼翼的叫了声“阿寻”。
李随豫想了想，说道：“我从你袖袋中找到了一张黑纸笺，拿去给沈庄主看了。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李随豫到门口叮咛周枫去厨房取粥，心中却仍想着千寻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胸口像是堵着甚么。等喝了粥又喝了药，千寻只简朴问了她受伤昏倒后的景象。
忽身后一名弟子惊呼一声，白影衣衫坠下祭台，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立即就不动了。
千寻左臂用纱布绑了夹板牢固，吊在脖子上。挨了沈伯朗的排云掌后，按理说几天内都会内腑灼烧刺痛，她却已经乐呵呵地提及了打趣话，撺掇李随豫给她找些吃的来，成果却只能老诚恳实地喝粥。
在场的统统天门派弟子立即单膝下跪，向剑灵拱手成礼。四大门八大派的掌门及弟子也纷繁走出凉棚，拱手施礼。火线的一众散客更加热烈，既有单膝跪地的，也有五体投地的，也有少数无动于衷的。
入坐后，李随豫只淡淡扫了眼祭台，便隔了竹帘看着各处的凉棚，时不时地用眼角看着千寻，她似是看着祭台上的人，双目却有些失焦，全没了方才同荀二谈笑时的神采。
千寻的眼立即就动了起来，看向了床边的李随豫，垂垂聚焦后，便浮上了淡淡的笑意。她张了张嘴，仿佛是躺得久了喉咙干涩发不出声，李随豫立即倒了碗温水，用勺子喂了她两口。就那么一会儿，千寻已经规复了平常的神采，工致地眨了眨眼，装出副楚楚不幸的模样，半真半假地向李随豫抱怨道：“饿，实在是太饿了。”
“归剑祠――”
孟庭鹤话音朗朗，台下一片寂静庄严。不知何人忽大声喊道：“武威将军韩云起！剑客大侠韩云起！武威将军韩云起！剑客大侠韩云起！”世人纷繁逢迎起来，号令之声此起彼伏。初初另有些庞杂交杂，半晌以后就便得划一起来，如惊涛普通拍上天门山的山颠，于山谷中久久回荡。四大门八大派中，很多掌门离席走到了凉棚外，抬眼看着韩洵武同他手中的龙渊剑，齐齐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连四象门凉棚里的三人也走了出来，混在人群中。
世人群情纷繁之际，祭台上又有了行动，孟庭鹤一挥双袖，底下垂垂静下。等群情之声完整停下，孟庭鹤这才说道：“请武威将军韩云起宗子韩洵武持剑――”
火线的一些客人立时喝采，大赞龙渊剑气势恢宏、威武霸气。也有很多绝望的，见龙渊剑其貌不扬，同湛卢、燕支等剑的风华相去甚远。但毕竟韩云起申明在外，世人不敢不敬，只在心中感喟，去过疆场的剑血腥感染过量，杀孽太重，消磨了灵气。
此时，祭台上已经请了方头铜剑太康和夔龙纹长剑棠溪，最后一把“蛟分承影，雁落忘归”的承影也出了鞘。五人握剑环立，由剑柄注入内力，一时剑与剑共鸣，生出砭骨的剑气来。五人同时放手，五间悬立半空，剑气相接，剑鸣相和。
一声钟鸣响起，悠婉转扬，于山间回荡。祭台下靠前的一座凉棚下，竹帘被人打起，走出一个九尺来高、身披精钢盔甲之人。那人从祭台正前的石阶缓缓登上，手中还抱着一个松木长盒，身后还跟着一人，恰是萧宁渊。两人在祭台上站定后，孟庭鹤又道：“请龙渊剑――”
韩洵武面朝世人翻开松木盒，从中取出一把皮革包裹的剑来。萧宁渊从他手上接过松木盒，仍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韩洵武一手持刀鞘，一手握上剑柄，微微闭目，俄然臂上用力拔剑出鞘。
千寻面上少了些赤色，脸颊也显得肥胖，一看便是该在房中静养的模样，独独一双眼睛非常有神，一笑起来让人感觉暖和舒畅，表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她摆了摆独一能动的那只左手，笑道：“还觉得有特等席坐，有天门的美人看，没想到个个都长得和萧宁渊一个路数，还不如留在山下看邈邈呢。”
等剑鸣完整停下，孟庭鹤道：“龙渊剑自三十八年前由祖师天门道人赠与武威将军，一向随军交战疆场，夺回故乡，保我□□三代安然。月前，武威将军战死逐狼峡，为国捐躯，实乃我朝之痛。武威将军虽非我武林中人，其身先士卒，忠肝义胆，保家卫国的一片热诚，却恰是吾辈剑客毕生所求之侠义精力。其子韩洵武少将军现将剑偿还我天门剑祠，以告慰祖师天门道人，以全武威将军之遗言。”
也不晓得是她身上的沐风心法疗伤结果好，还是因为李随豫给她塞了很多灵丹灵药，才醒来一个上午，她就能下地走动了。到了中午她磨磨蹭蹭地出了客居的小院，说要去祭剑大会看看。李随豫追着给她添了件外袍，扶着她到了祭奠的看台，适值赶上了请剑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