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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善泅者常溺于水,一意玩火终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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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暄点头道:“你对慧妃忠心,朕晓得,又怎会惩罚你。说吧,慧妃托你带的,是甚么话?”

印暄睨着他,渐渐笑起来:“如何,出来漫步两圈尝到了长处,就不想回清曜殿了?你别觉得拍几句马屁,朕就会放过你。”

“我?我说话很端庄啊。偶然,关头不在说的人,而在于听的人如何想,正所谓说者偶然,听者故意嘛。”

“皇上若想留着,可将蛊收回,每日多耗一点精血豢养罢了;若嫌肮脏,无妨交与我来措置。”

“皇上仁慈。”

“他仿佛另有气,皇上,请先让头颅——呃,是娘娘——移移驾。”印云墨靠近天子耳旁低声道。

印云墨摇点头,对印暄道:“弑君刺驾,按律当诛九族,我还觉得皇上会把他的其他六族也给夷了呢。”

印暄当即率众冲进殿中密室,公然见一个身着杏色道袍、披头披发的人倒在房间中心。在他身前,法坛被打翻,香炉、符纸、炉灰洒落一地;四周的空中尽是褐红色的诡异图案,披发着一股甜腥味,仿佛是用血涂抹而成。

印暄看她娇憨,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更是天真风趣,便挥退侍从,温声道:“好吧,慧妃生前有甚么悄悄话,你上前来奉告朕。”

“我是谁……我不姓陆……我是前吏部尚书黄谦的季子黄姚,是黄家一门六十八口、三族三百七余人中……独一的幸存者……”

印暄拂袖走出密室,“有需求么,那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亲,莫非会为他甘冒凌迟之罪?朕就算夷他十族也不过一念之间,只是不想再出几个张姚、李姚,来找皇子们的费事。”

印云墨借着火把打量一番,伸手一推,门扉豁然敞开,内里黑黝黝的,仿佛阒无一人。

统统安设结束,圣驾正要回乾清宫换衣筹办早朝,紫衣卫来禀,说是熙和宫的一名宫女叩请面圣,可又不肯申明所奏何事。

“这是甚么处所?”

重伤的陆名延被几名紫衣卫叉着拖将出去,口中犹自不甘心肠喃喃:“功败垂成……只差一点点……老天不开眼啊……就算做鬼,我也会再返来的……等着吧……等着吧……”

印暄宣她见驾,见是一名十五六岁的窈窕少女,生得粉面桃花,非常娇俏敬爱,便和缓了语气问:“你叫甚么名字,何事禀奏?”

“……摆驾!去熙和宫!”

“遵旨!”紫衣卫领命而去。

寅时将尽,东方未明,但如墨天气正垂垂褪成靛蓝,天井里草木摇霜,氛围中充满了冷冽的湿气。

印云墨发笑:“那是,皇上要养,也得养金虫。”

“陆名延!”印暄神采一沉,寒声道:“你以咒禁师的身份为保护,在宫中大行巫毒魇胜之术,搏斗宫人、殛毙皇妃,乃至图谋弑君,这每一项,都是抄家灭族的极刑!你受何人教唆,另有哪些翅膀,从实招来,朕能够让你死得痛快些!”

印暄听了一揣摩,感觉有语带双关的怀疑,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你也老迈不小了,说话就不能端庄点?”

杳儿叩了个头,起家提起裙裾便要上前,被一干侍卫呼喝禁止:“站住!胆敢冲犯圣驾!”她急得眼泪汪汪,撅着嘴叫道:“奴婢没有冲犯圣驾,是娘娘叮咛的,这话只能对皇上一小我说!这是悄悄话,你们知不晓得甚么叫悄悄话?”

一柄蓝汪汪的匕首从椅背的镂空处,毒蛇吐信般疾刺向印暄背心。

仿佛甚么处所,有点不对劲。印云墨悄悄忖思,究竟是哪儿不对劲?黄姚,前吏部尚书黄谦季子……季子……明德二十二年,吏部尚书老来得子喜出望外,奏请天子给假三日,还大宴来宾……不,不是得子,是得女!黄姚……姚……杳儿?!

印暄命令:“将这丹鼎院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逃出,其他人随朕出来搜捕凶徒。”

紫衣卫当即上前将那人翻过来,忍不住惊呼起来。本来那人七窍流血不说,咽喉上还紧吊一个拖着血淋淋内脏的头颅,仿佛是那颗死不瞑目标人头,用两排牙齿咬住了他的喉管,抵死不放。

“你措置吧,朕养甚么不好,养只虫子!”

“没人……教唆我……倘若必然要说有……那便是仇……血海深仇……”陆名延艰巨地撑起家坐在地上,边喘边道,“极刑我不怕……抄家灭族?呵,我早就家破人亡,嫡亲三族都被夷尽,就算皇上还要夷其他六族,我也顾不着了……”

印暄上前几步,在满室火光中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失声道:“如何会是他?”

印云墨摸着下颌想了想,叹道:“我只能拍到这程度,倘若皇上想听再肉麻些儿的,那还是把我押归去好了。”

印暄面无神采道:“明德三十一年,瑞王篡逆案中犯附逆罪,腰斩,夷三族。先帝亲下的旨意,如何,你有贰言?”

他正要迈步进门,手腕却俄然被人拽住,转头一看,倒是天子冷着脸道:“朕麾下莫非没有懦夫,要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去打前锋?”言干休上一扯,将他甩到身后。

印云墨安闲道:“仁慈过分则失之于柔嫩,峻苛过分则失之于残暴,皇上张弛有度,办事果断睿略,有明君之风采。”

“本来他是诈死以脱身,埋没幕后把持统统。”

“现在你还感觉朕仁慈么?”印暄问。

“你——”

天子像被噎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才骂道:“你还是给朕滚回清曜殿去吧!”

“回皇上,这是丹鼎院,本来是太医署炼制丹药的处所,厥后嫌它潮气重,就荒废不消了。”

“仁慈?”印暄淡淡一笑,“你真觉得朕剐了他一个,就这么算了?”他伸手招了个紫衣卫上前,命道:“去给朕好好查查,这个黄姚化名为陆名延后,可有妻儿亲眷;过从密切者中,可有方士方士之流,一并满门剿除。”

印暄命几名亲信卫士将那颗头颅用锦缎包裹,洗濯后奥妙送去熙和宫,缝回到慧妃的无头尸身上,随后也附耳问道:“那只蛊呢,如何措置?”

与印云墨这句话同时出口的,另有少女的轻柔细语:“皇上,娘娘说,叫你下去陪她!”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么,说不定皇上一欢畅,还真把我放了。”

御驾在三千紫衣的拱卫下朝皇宫东南边向疾行。

杳儿破涕为笑,鹿儿般轻巧地上来,走到案前,想了想又问:“皇上,能不能再近点,奴婢怕他们闻声。”

从储放慧妃尸体的冰窖中出来后,印暄就在熙和宫传旨,着礼部筹办宫妃出殡事件,又遣人去通报太后。为免太后忧心,只说是慧妃抱病而亡,并不提降术之事。

宫女神采哀伤,却不严峻错愕,口齿清楚地回话:“奴婢叫杳儿,是娘娘的贴身侍婢。娘娘出事之前,曾命奴婢传禀一句话给皇上,可奴婢还没来得及,就……现在固然娘娘不在了,但叮咛奴婢做的事,奴婢必然要完成,请皇上莫要惩罚。”

“谨慎——”

手持奉宸刀、蓄势待发的紫衣卫立即涌出院中,一面搜索,一面在各个角落燃起灯火。很快便有人过来禀报,在殿内找到一间密室,发明此中有可疑之人。

“那得等我先去一趟熙和宫,把赤精蛊灵收回来,皇上总不但愿慧妃娘娘的贵体变成虫子窝吧?”

“他就是施法的降师?”

印云墨点头,“应当是。我早说过,飞头降不是甚么人都能够把持的,即便是道行高深的降师,也有被怨魂反噬的伤害。”

“不不,我怎敢有贰言,本身的脑袋还长不牢呢。”

印暄皱眉核阅他,“你究竟是谁?!”

倒地的降师,竟是早已死去的咒禁博士陆名延!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天子冷哼一声,着侍卫当即颁旨:“犯人黄姚,图谋弑君,以妖术殛毙皇妃、宫人,罪大恶极,处凌迟,明日中午行刑,钦此。”

此时,那寂然不动的降师俄然从血迹班驳的喉间嘶嘶抽了几口气,缓缓睁眼。顿时引得一室侍卫抽刀出鞘,如临大敌地架在他颈上。

在场紫衣卫见天子与一名不知身份的男人呢喃低语,挨得极近,几近算是耳鬓厮磨了,纷繁敛息低头,看地板看靴子尖,只作非礼勿视,唯恐撞破圣上*,小命不保。

印暄下认识地看了一眼印云墨,发明他双手笼在袖中,正低眉敛目,也不知魂游几重太虚去了,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快。

“吏部尚书黄谦……那老黄皮子何时死的,如何还夷三族?”印云墨低声问。

他望向被世人围在中心的印暄,满面血污乱发看不清神情。“可惜呀……功亏一篑……”他翕动嘴唇,吃力地吐字。

种了蛊的头颅早已融天玄色不见踪迹,印暄却冥冥中遭到某种牵引似的,毫无偏差地尾随它飞过的线路,终究来到一处偏僻阴暗的院落。大殿的飞檐斗拱有些陈旧掉漆,围墙的墙基与墙顶也长出了凄凄杂草,仿佛已久无火食。

“这不就穿了?有你这么跟朕说话的,赔罪是这类谢法?”

他朝杳儿点了点头。少女欣喜地绕到他身边,踮起脚尖,伸脱手掌拢着他的耳,轻声道来——

他蓦地昂首,见那名叫杳儿的宫女,左手正拢在天子耳畔,而右手则隐在椅背后,那是任何一个侍卫都没法瞥见的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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