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鬼门关（二）
茱萸这么一想，一时便邪楞了，只是哭着起了身，挪步到妆台前，拿着那撮当着周筠生跟前绞下的长发，揣在怀中，又解下身上的汗巾，按着方才那恍惚影子比划的体例将汗巾拴上了。
只听着外头脚步声起，茱萸怕是来人了，便踩着脚蹬摇摇摆晃地站了上去，只把汗巾打了一个活结，套在喉间，便要把脚蹬踢开。
茱萸借着那一丝微小的烛火，强撑着起了身，与其受如许的折磨，倒是不如与周筠生存亡相随，鬼域下再联袂共度余生也是好的。但是这里，又能够有甚么样的死法呢？茱萸一面想，一面模糊好似看到了有个曼妙身姿的女子，在前头拿着汗巾好似要吊颈的模样。
这茱萸正要出来寻热朵，商讨些甚么，不想听了这对话，一时又急又悲伤，不觉吐了一口血，便昏晕畴昔，直坐到地上。
这一夜里，电闪雷鸣，入夜的骇人。茱萸时醒，时不醒，又伴着产前阵痛，痛苦不堪。一想到周筠生，又肉痛难耐，一时屋外大雨澎湃，屋内泪水连连，异化着血腥味，又有凄然叫声此起彼伏。
恍惚间，茱萸只听着有人唤了声她的名字，那声音柔嫩、轻飘，好似是母亲，也好似是父亲，偶然候，又异化了筠生的喘气声，眼角的泪也流干了，只得渐渐闭上了眼。
热朵听的眼皮直跳，忙将茱萸扶起靠到自个身上，又渐渐扶回其房中，将她安设在榻上。才将茱萸放下，热朵又命方衿斟了一杯热水送到茱萸唇边，茱萸含含混糊呷了一口，还是昏倒。
想及此处，热朵也禁不住潸然泪下：“太医！保公主！也要保孩子！尽力保！保不住十足都去陪葬！”
屋内灯光昏沉，茱萸模糊醒来，已不知是甚么时候，彼时，诸人都在外头逗弄着龙凤双生子。周筠存亡了，她留在这世上又有甚么可苟活的呢？现在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南疆，即便留在这里做公主又如何，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京师，是忠棣府，也是云梅宫。
但是现在瞧茱萸这半死不活的模样，那楚楚不幸的要求神采，她这个外婆，又如何忍得住不去动然，不去心疼呢？是了，虽这两个孩子身上流着钺国人的血，但是，他们同时也是自个的曾外孙啊。她如何能够，又如何能亲手扼杀了这两个孩子呢。
热朵那颗铁硬的心，也刹时熔化开了。禁不住伸脱手去，别离握住这两个小人，粉粉的面庞，嘟嘟的唇瓣，多斑斓的孩子，热朵唇边也不自禁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热朵唤来了婢女，低声道：“等里头，公主出来了，要分头派人去办几件事。一件是请出王室的楠木棺板，细心瞧了，要最好的，里头挂上里子才好。二则，需得出来量了尺寸，找尚衣局做个孝衣。这棚丧执事，都一应备下。再将先前阿谁张班主的梨园子给拦住了，这棺木就由着他们带回钺地去。”
热朵上前，紧紧握住茱萸手，沉声道：“茱萸，你可听明白了，现下不是率性的时候。你还年青，孩子还能够再有。现下保住你自个身子才是顶要紧的事，余下的，就交给太医与产婆去办，可好？”
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周筠生的丧事草草了事，张沐尧领着梨园子的一帮孩子仓促被宣进了南疆王宫。他们是如何将周筠生的棺木抬的王宫，又终究去了那里，无人晓得，也无人敢问。
茱萸强撑着起了头，复又毫有力量地落在枕上，爬动着干枯的双唇，两眼仿若被抽走了神魂，只剩一副空皮郛，苦苦要求道：“阿婆……求求你，帮帮我，保住我的孩子，保住他们！他们是筠生的骨肉，也是你的曾外孙啊。”
太医们轮番上来给茱萸请诊，见茱萸下身血渐渐涌出，都说怕是即将分娩。吵吵嚷嚷间，备了热水，又有产婆仓促赶来互助。
这厢，喜儿正帮着逗弄完小皇子与小公主，一时又惦记取茱萸，便折回屋中，模糊见到里头烛光半明不灭，一时内心有些惊骇，但是又听不见屋内有声响，便忙推了门进入。
热朵的吼怒声模糊入了耳中，茱萸挣扎着展开了怠倦的双目，汗水顺着发丝降落，稠浊着丝丝血的味道，只听她孱羸道：“必然要保住我的孩子，我就是死也得保住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啊。”
是了，这历朝历代，但凡是这宫里头，又那里没有枉死的冤魂。就连本技艺上，只怕都是沾了血的。想来此人是来教自个死法来了。
这平生阿婆，完整将热朵的心防给击垮了。她曾经多么热切地希冀，茱萸能喊她一声阿婆。这一声阿婆，她等了太久了，但是未曾想到，是在如许的风景下听到的。热朵原是想着，周筠生如果死了，那这两个孩子也留不得，即便是顺利出世了，也得送出去才好。
茱萸苦笑了一声，心下想着，这是哪个薄命的人，与她竟怀揣着一样的苦衷，倒是先比她走前头了。因而便轻声问了句：“你是谁？我们俩恐怕都是生无可恋之人了，不如一道死了吧。”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目睹着盆盆都是血红的色彩，也染红了热朵的双目：“该死的！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公主出了涓滴不对，你们都谨慎自个的脑袋！记着了！不管如何要保公主！余下的一概都不要管！”
太医在门外与热朵禀报导：“这钺帝脉气不好，怕是要防着些了，这靠着参汤吊着一口气，也怕是撑不过量久。”
“霹雷”一声雷响，伴着两声清脆的哭泣声，龙凤双生子来临人间。当喜儿与方衿将小皇子与小公主谨慎翼翼地用棉布包包好，裹到热朵跟前时，双生子一边咬动手，一边朝着热朵笑了。
不一时，只听着喜儿大喊：“不好了，主子出血了，好多血！”
那人不回身，也不承诺。茱萸吃力地扶着床沿下了床，细心一看，不过只剩下寒气侵人，早已是甚么都不见了。茱萸微微一愣，又呆坐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