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爆竹声中辞旧岁（一）
目睹着他面色绯红，眼色迷离，茱萸想着，该是醉了。这周昶景常日里倒是有法可循，可偏就是这醉时，最喜不按常理出牌。
曦嬷嬷伸手，向盆内试了试，忙将秧姑姑拉到一旁，低声说道，“秧丘，你此番粗心了，那里弄的水，如此冷。”
还未等小寺人回过神来，鸳鸯与彩莲已是拿了酒往茱萸处去了。
周昶景睨眼看她，好似能看破她心机普通，轻手捏住茱萸下巴道，“娘子，你常常心中有所想，便都是这般笑着。”
鸳鸯未曾想着，茱萸竟还为本身毕生大事着想，想起方才所言，不自发脸红道，“倒是奴婢不知好歹了，出言冲撞还不自知，还望主子宽恕。”
茱萸听着，鸳鸯是有些起了妒意，便道，“好了，这大过年的，可别起小性了。你也好，彩莲也好，都是我部下得力的人儿，这今后，为你们配置一好去处，也是我所愿的。”
话毕，周昶景笑道，“朕的爱妃呀，便是吃起醋来，也是这般风趣。罢了罢了，身子还真有些乏了，彻夜朕便先回宫安息去。”
彩莲道，“姑姑慢等，这水是方才皇上说要泡茶的，我家主子才遣了去拿，如果给姑姑舀去了，那我这也便不好交代了。”
曦嬷嬷也不说话，秧姑姑减轻了一声，“我这是管给太后净手的，误了事，那谁也担待不起。”
茱萸跪送天子拜别，心下悄悄松了口气，这彩莲，她是早已想好要许配给沈誉的，只怕是中间出了半点差池，也是她极不甘心所见的。
彩莲悄着拍胸脯道，“可吓死奴婢了。”
熵邗宫前，小宫女捧了小木盆，秧姑姑搭了手巾，两人各拿了香肌的膏子在那边等待太后调派。
周昶景听了，喜道，“不打紧，只如果爱妃想让朕喝的，那朕喝了便是。”
曦嬷嬷笑着瞧了秧姑姑一眼，秧姑姑这会又是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哪能呀，我们也都是各为主子嘛。本日之事，倒是多谢两位女人了。”
鸳鸯将彩莲略拉到身后，笑说，“姑姑要水，拿去便是了。”说着便将曦嬷嬷盆中倒了水。
彩莲与鸳鸯垂首道，“奴婢等定然做好本分之事，还请主子放心。”
鸳鸯边说，边回身到一旁端酒候赏的小寺人那夺了酒来，“小公公，这酒且给我家主子一用。”
茱萸晓得，周昶景最不喜别人在他面前矫饰，想着便又道，“皇上夙来晓得，臣妾也是个醋坛子，常日这菜里妒忌惯了，也听不得皇上夸别人。这不，一不谨慎翻了坛子，还被您抓了个正着。”
茱萸牵过鸳鸯与彩莲手来，“我们过了彻夜，但是要搬到云梅宫去了。这今后的事还多着呢，外处的人如何，我不睬，只想着，我们仨还得好好处着不是。”
鸳鸯正要开口，茱萸忙拿了酒壶，予周昶景道，“臣妾方才想着，本日皇上欢畅，喝茶也无甚意义，不如臣妾再敬您杯酒。便暗里让底下人换了酒水来，还望皇上勿怪。”
周昶景又着彩莲倒了一杯，“朕听人说，官方有个说法，这伉俪相处久了，便会有这伉俪相来，可不想，你这手底下的人，也能沾了你的气性，想来也是妙事一桩。”
彩莲将酒杯满上，呈予天子。天子喝了一杯，有些上了劲，抬眼瞧着她，竟与茱萸也有几分类似。
“可知天下事难定。论理，主子得宠，我们做主子的也该跟着享些福分。可这宫里的人，东去西来的，调来调去也是常事了，你如果能混个终老，那才是大福分。”小寺人感慨道。
鸳鸯道，“都得了皇上的赏识了，你有甚可吓的。”
她对天子，倒是真逼真切地倾慕着，但是他又何曾心底装过她？眼看着过了年，来年春季，便又是选妃的日子，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小宫女又道，“我若离了我家主子，另有谁敢收留呢。大师一听容妃娘娘的名讳，想来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茱萸四周瞧着，见无人重视她这处，便交代了鸳鸯与彩莲一声，悄悄离了席位。
鸳鸯轻拍彩莲肩道，“莫急。”
想着此番封妃，多数也是因着太后与父亲的原因，孙瑶环心下莫名生了些许酸楚。
彩莲瞧着焦急了，“可我们……”
爆仗声起，诸人皆昂首看着，这漫天炊火，如天女散花普通，在各处盛开，映红了天涯，也映红了诸人的眼。
话到此处，周筠生心下了然，这是孙瑶环部下的宫婢了。想着，倒不如此时拜别，也总好过吓到这些不幸人。
“皇上，彻夜您在这儿也坐了好久了，不如臣妾先送您回乾曜宫安息罢，还是龙体要紧。”茱萸甜声道。
鸳鸯瞪了她一眼，又回身对曦嬷嬷笑道，“我等也是头次插手这除夕宴，如果有甚么误了端方的，还望嬷嬷与姑姑等，不要计算。”
茱萸一愣，未曾想他会如此说，只笑道，“皇上谈笑了，若光说这边幅，臣妾只当是蒲柳之姿。彩莲这丫头，长得倒是端端方正，也不似平常婢女那般粗手脚。”
正说着，可巧，见彩莲与远洋提了一壶沸水来。秧姑姑忙道，“两位女人，快过来，给我倒上一些罢。”
孙瑶环于不远处，谛视着，听天子叫茱萸娘子，顿时心下波澜大起，不想天子竟对她用情至此？
眼瞧着曦嬷嬷与秧姑姑拜别，彩莲气恼道，“鸳鸯，主子还在前甲等着呢。如果没有沸水，主子这如何跟皇上交代。”
周昶景打趣道，“爱妃，你说，你这手底下的丫头，怎跟你有几分相像来？莫不是李老在府中的私生女？”
小宫女连连感喟，“我也不是主子家根生土长的奴婢，算不得受过甚么大恩情……何况，主子瞧来，我这有几件大事也未办好，怕是过了年，不将我赶出去，便是哦弥陀佛了。”
此时，茱萸正与天子谈笑着，瞥见鸳鸯与彩莲手上的酒壶，心下想着，这两丫头，方才说好的拿沸水，怎就拿了酒来。
秧姑姑也伸手探了探，烦恼道，“还好您先试了温，不然本日，我怕是要肇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