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香冷金猊（一）
“依奴婢瞧，这容婕妤怕还未有健忘失子之痛，现在这般奉迎，还不是因着宫里传闻，我们主子要封皇贵妃了。”鸳鸯说着，点了彩莲腰间。
茱萸瞧着，这模样倒是小巧剔透，只着彩莲拣了一只蟹黄膏果，才吃了一口，便蹙眉道，“这油腻的，倒是吃起来也无甚胃口。”
再看着彩莲等垂涎三尺的模样，笑道，“得，今儿个这些糕点，就都赏你们俩了。”
虽早已想过朝廷会有此安排，但不想倒是太后要亲身催他去封地，他只得安静声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周筠生听了深思着，太后话中有话，便回道，“儿臣为人子者，也未对太后尽很多少情意，反倒是太后垂怜，自臣母妃归天以来，总对臣全府高低多番照顾，实在是叫臣忸捏那。”
周筠生睁着眼，心中早已五内翻滚，这东山封地，乃是先帝时赐的，原意是先帝想给周筠生留个退守之处。因着新帝即位，朝中诸事繁多，也一向未有人提起此事。
太后点头道，“如此甚好，你等回府后便可早做个筹办，等着过了年，便可启身了。”
“可不是，臣妾这做儿媳的，也未尽得甚么孝道，也盼着多服侍您几日呢。”闵氏忙着跪隧道。
闵氏披了一领大氅，乃是先前太后所赐正妃之礼，乍一看金翠光辉，面薄腰纤，且袅袅婷婷。
茱萸笑着点头，“谅她现下也无这胆量。你们都且替我吃了罢，丢了也怪可惜的。凡是想着，我们此番关海之行，这关海城表里多少百姓家，连白米都吃不上呢，我们在此另有吃食，真当是不该华侈了。”
“主子宅心仁厚，梯己百姓之苦，这暗里里把自个身上的行头，尽数都留给关海城的磨难百姓了，可不得，还不准我们去外出说去。”彩莲嘟囔道。
因着天子催促，一行人等，早早便出发回京。数日驰驱，行至京师，已是深冬。周筠生回了河阳王府，只换了一身蟒服，便与王妃闵氏一同去了大明宫觐见。
周筠生听了，微微皱眉道，“如此奇怪物件，太后怎可赐给贱内，怕是衬不起这圣衣。”
太后眯眼笑着，“你身上这件金大氅，可还喜好？”
闵氏陪笑道，“我们王爷，也就从不耍花架子，为皇上、为太后办事，那都是极其上心的，也从不敢懒惰，臣妾看了都非常打动呢。”
待获得了大明宫，太后正与容婕妤坐于一处说着闲话，见是王爷、王妃来了，容婕妤只见了礼便要走。
彩莲咽了口口水，笑言，“往年在忠棣府，都是跟着主子，才有点心吃。府里的厨娘做的蒸饺，那是真真的甘旨，但是花腔，真没有这两笼好。这容婕妤，想不到倒是肯下工夫。”
听河阳王语气清冷，心下叹着气，天子也罢，周筠生也罢，她两端周旋，却里外都不善了，想及此处，她又道，“这东山之地苦寒，我怕这慈英一人陪你太孤苦。此番我再请天子赐你几名美人，与你同往东山作伴可好？”太后又有言道。
太后听他说“本分”二字，又道，“你父王在时，总说你这孩子勤奋长进，安循分分的，也不贪求这繁华繁华，哀家也一贯也是如此感觉。”
太后笑笑，唤来了曦嬷嬷，又劈面拿了几件象牙雕镂的簪环，劈面赏予闵氏，“这几样，哀家本来就想赏你了，苦于生儿在外驰驱，可也算拣着个机遇给你了。”
曦嬷嬷轻声走到太后身后，捶着背，太后微微阖眼，“生儿啊，这做了岁今后，你便和慈英搬到东山的封地去罢。”
“此来路途悠远，只怕是去了，也就不能不时再来同太后您存候了。”周筠生淡淡说着，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发觉的黯然之色。
再说晖春阁，茱萸正在榻上歇着，鸳鸯端了两个小捧盒出去，彩莲见了忙上前掀了盒盖，只见每盒内有两样点心：一笼是桂糖藕粉、龙须酥，一笼是肉松油卷、蟹黄膏果。
闵氏见了，又道，“这好好的，太后怎就哭了，倒是臣妾等的不是了。”
周筠生道，“大功是谈不上的，只是尽些臣子本分罢了。”
“这金大氅传闻是蓬莱岛上二十四类仙鸟的羽翼织造而成，这也是当年哀家初登后位之时，先帝赐赉的呢。”太后边思边说着。
鸳鸯回道，“都是容婕妤屋里送来的，说是婕妤亲手做的，见主子返来了，忙来讨个喜。”
闵氏见他如此说，心下也是大异，想他往昔，是最不喜这女色之事，也是以驳了天子美意几次，差些惹怒龙颜，不想现下竟满口承诺了去，实在不知他所想。
彩莲’诶哟‘一声，忙将口中的龙须酥吐出，“奴婢倒是忘了这茬了，这容婕妤，总该不至于在这点内心下药吧？”
“诺。”周筠生轻声答着，也未再多言甚么。
闵氏刚要开口，周筠生悄悄掐了她手心，闵氏又收声道，“太后赐的天然都是顶好的奇怪玩意，臣妾只感念太后恩德，愿太后千岁万福。”
“赶明儿我就去替你向天子请旨，多拨些使唤的人畴昔，钱帛用度自也少不了你的。你只需去东山封地，快欢愉活的做你的河阳王便是了。”太后沉缓说道。
容婕妤欢欢乐喜道，“容太后抬爱，臣妾定不孤负太后所望。”说着瞥了周筠生与闵氏一眼，便恭谨退下。
太后听着，心下有些干噎，这正中了她苦衷。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又怎会急着将周筠生送到封地去呢？如果去了东山封地，怕是三年五载，也不得回京了。想到这些，太后忍不住含了泪，曦嬷嬷忙奉上巾帕。
在两笼捧盒下，另有一寸来大的水晶虾饺。茱萸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给太后存候了。”周筠生与闵氏行了大礼。太后瞧是河阳王佳耦来了，喜不自禁道，“生儿，你此番但是立了大功了。”
曦嬷嬷早就听了去，捶背的手顿了顿，复又替太后捏起腿来。
太后道，“你归去且筹办着，进封的策书，不日便会到。”
周筠生道，“太后一番苦心深意，臣定日日服膺心头，还请您放宽解才是。”
太后牵过他俩手来，交叠在一处，笑言，“先帝在时，对慈英这个儿媳妇，也是对劲的很，不然又怎会把她许配予你。既是如此，想来即便本日先帝仍在的话，也当不会反对哀家如许做罢。”
闵氏又惊又喜，“臣妾实在是……实在是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