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受众芳知（一）
周筠生忽而大笑了起来，倒是叫在坐诸人一时摸不着脑筋了，他也未接叶之章的话头，只是又问了句：“之章，这各部开票子的事儿，想来你也是要经手的，张老年事大一些，不免犯个胡涂，具名甚么的也不敢过。你是年青人，你如何就把事儿给担搁了呢？”
这话说的，好似也挑不出甚么弊端来，周筠生挑了下眉尖，对张冲之等人道：“这票子，你们便在这儿签了吧。但凡是不敷的，便从宫里头外务府里扣，若还是不敷，那就把江南制造局本年本要上供的丝绸布匹一概都停了，来年初，波斯等地另有朝贡，也可解一时燃眉之急。”
周筠生说到这儿，已然是非常重的话了，这话里话外，无不是争对他们叶家。底下的大人们，个个饱读诗书，内心都晓得，周筠生所言出自《诗经.魏风》。有道是：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叶之章似就是在等这句话，只是他觉得天子会亲口来提，可不想，会由樊少华来提出。畴前，这樊家虽与叶家也无甚么干系，但是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在樊少华出了头，那便是两家也势不两立了。
“依微臣看，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任务在谁了，倒是不如说一说这赤字的事儿。臣倒是也有疑问想问问叶大人了。这前些时候，筹措的一百多万两白银，为何就先私行用作了京师百姓安设之用？如果当时将银子送到火线去，现在这亏空倒时能少一大半呢。”说话的是宗人府右宗人樊少华。
李玖詹此时出来打了个圆场：“这议事就议事，皇上瞧着呢，孰是孰非，可不是内心都亮堂着。这谁有干系，谁无干系，在这里也是吵不出个以是然来的，何必呢？”
叶之章几近是把话给吼出来的，这一声，可把阁内震的反响四起。诸人都望向李玬，有人怜悯他，一时竟然背了这黑锅，有人在看戏，看皇上身边的红人究竟如何对付这局面。
芷若一起苦衷重重，自从丽妃失落今后，她就每一日心下不沉的。这会倒是比以往更加的沉默了，这一起芷水叽叽喳喳说了甚么，她也一概听的不逼真了。
李玬上前，先朝着周筠生行了一礼，方才对叶之章道：“叶大人，下官现在虽不在鸿胪寺供职了，但也有两句话要说。其一，这鸿胪寺，不是甚么我们的鸿胪寺，这鸿胪寺是大钺的鸿胪寺！还请叶大人分个清楚。其二，中书省归中书省，鸿胪寺归鸿胪寺，固然这票子终究是需求经得中书省过手的，但是鸿胪寺也有本身的职能可实施。凡是如果由叶大人说了算的，那还要这鸿胪寺干甚么？直接并了不是更好？”
周筠生道：“这庄稼人，最恨的可不就是硕鼠，甚么事儿都没干，净捡着偷鸡摸狗的事儿了。你倒是说说，这硕鼠，该不该死？”
叶之章听了，瞧了眼樊少华、李玬等人，现在算来算去，可不是还是算到了天子自个的头上，要说能分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叶之章脸上发了盗汗，拱手道：“微臣觉得，这庄稼人反倒要感激这硕鼠才是。”
芷水一起蹦蹦跳跳，好似还是同以往那般天真天真，边走还边拉着曦嬷嬷道：“今儿个娘娘召见我们，但是有母妃的动静了？”
别看李玬常日里话未几，谨小慎微，凡是有甚么事儿，那必定都是李玖詹出的头。现在听叶之章如此说，贰心下也是不乐意了，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李玬在眉州时候，固然是铮铮铁骨，但是自打入了这京师以来，就甚少强出头去说些甚么。现在这番话说来，倒是叫在坐诸民气下都悄悄吃惊，这李玬也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这些话，也把叶之章有些说愣住了。
云梅宫，曦嬷嬷带着芷若、芷水两公主，从远处渐渐走来。
曦嬷嬷笑笑，只是答道：“老奴不晓得呢，小公主有甚么想晓得的，自可自个问问娘娘。”
“哦？此话怎讲？”周筠生从薛巾手上接过茶来，又抿了口，茶烟气儿浮起，倒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怒来。
“臣在户部等着开票子的时候，在坐的大人们可都是在场的，当时他们就一个都不具名，臣又可何如？退一步说，臣倒是要说说李玬李大人了，户部的事儿，因着数额庞大，这张冲之垂白叟接办晚，搞不腐败细，不敢具名，也情有可原。但是你李玬，本来还在鸿胪寺供职的时候，这不过也就是一些细碎的开支项目，也占不到几个银子，但是李大报酬何就不具名了？你们鸿胪寺到底要干甚么？”
周筠生翻着账册的手停了下来，两眼望着合座的大臣们。
叶之章恭谨道：“这庄稼人，往年粮食收成了，如那豆子，都是埋到箱子底下，袋子当中。可不得时候久了，还得闷坏了。倒是硕鼠，虽是偷了几颗粮食，但是反倒也给这些豆子一个喘气的机会，恰好是成全了大局。因此臣觉得，这硕鼠不该死。”
叶之章辩论道：“皇上说了，要以民未填，这京师是大钺的重中之重，先前流民打击京师所形成的丧失也是极其重的，京师如果不稳，皇上又如何能够在前头放心打着仗呢？我们是文官，不是武官。这冲锋陷阵的事儿是轮不上了，但是后院灭火的事儿还不兴去做么？”
听罢，这议事阁中悄悄无声，此时怕是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筠生将账册往中间案上一放，阖了眼，听着他们持续说着。
现在这大钺国谁能是硕鼠？可不就是叶氏一族么……叶之章听天子如许说，天然也有些下不来台，面上还是笑说：“臣当然晓得这典故，臣三岁便已能诵吟《诗经》，早已是滚瓜烂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