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子夜巧审（一）
“这亲手伤朕皇儿性命之人，朕倒是要好生瞧清楚，问明白了，这才气让他死的其所。”周昶景深沉道。
待获得了子时，已是添衣饮茶，恰是换盏复酌酒之际，只听着薛巾来报，已遣人将杜太医从刑部天牢提出。
杜太医正猜疑之际，却闻声墙角下有人幽怨地长叹了一声。虽是心下悚然，他还是壮着胆，厉声道，“何人在那？”连问了三声，也无人应对，他想着许是方才听差了。
桂嬷嬷在甬道上，摆布环顾，只轻声道，”主子的意义是，这贵妃娘娘，许是一时病倒了？”
彩莲脸上皆是泪痕，这眼睛肿的如核桃般大小，只哑着嗓子道，“我家主子不便见客，还请容妃娘娘包涵。”
到了午间，容妃说是提了一龛糕点来，特地为着给贵妃咀嚼。不想着脚还未跨进云梅宫，就见着这宫外一片沉寂，竟也无当值的寺人来。心下正觉着奇特，却见着彩莲来开了门。
孙瑶环轻哼了一声，眼中尽是恶毒之色，“这就是她命薄了，也怨不得旁人不是？如果真病死了才好，那也算是少给我们添费事了。”
“回皇上，主子说，夜里请皇上看戏的。”彩莲回道。
“他倒未有鞠问，是朕，今儿个亲身去了一趟刑部天牢。”周昶景伸脱手来，茱萸只顺着往上一搭，这手冰冷冰冷，“事儿交给刑部去审就是了，您九五之尊，去那倒霉的地儿何为，只怕是要伤了龙气，何必呢。”
再说这杜名理，头上被罩了黑纱，伸手也是不见五指，只被人羁押来到了云梅宫。
沉吟半响，茱萸给天子斟了盏茶，“皇上，既是如此说，臣妾也不肯劳皇上操心了。那倒不如，明日夜里，您且着人将这杜名理宣到臣妾宫里来，臣妾那，就请您看一出戏。”
“爱妃的事儿，那便是大事，朕自当要为你讨个公道。”周昶景又道。
杜太医闭上眼，搓手道，“不知您是何方鬼神，误闯了此地，还请宽恕。我这就走！”边说边赶着往外走，不想一踉跄，竟是重重摔了一跤，磕断了三颗牙，痛的真叫喊。
桂嬷嬷连连点头道，“是了，定是主子对皇上的一片情意，打动了六合。”
“谢主隆恩。”茱萸边说，心下边思忖着，此番定要借这杜太医，杀鸡儆猴才好。
才到了昭阳殿门口，却见着里头放了一个牌位，上誊写着“歆贵妃李氏千古之牌位”。牌位前一排祭奠香火已是燃了大半，这下头又有火盆，里间的纸钱，不知为何，竟只燃了一半。
桂嬷嬷道，“今儿个，这贵妃也太不识脸面了，娘娘来探视，竟就闭门不见。”
当夜，茱萸召彩莲、鸳鸯来，如是叮咛了一番，要这宫里高低都接上那丧礼的白绫布条，又要她等在昭阳殿前筹办一些祭拜的物件，又细细叮咛了诸多事儿。
“哦？看戏？”周昶景饶有兴趣说道，“朕便应了爱妃所请，倒是要瞧瞧，你能唱出甚么戏来。”
“杜太医……本宫死的好冤啊…….”墙边声音复兴，天涯月色也是暗澹，也不似方才那般明朗。
待得举目可看之时，却见着到处是白绫素缟，一时心下起了骇异。目睹着不知到了那边，模糊瞧见火线殿中有烛火模样，遂往前去瞧个究竟。
茱萸笑容相迎，两人先饭后酒，到了畅怀处，又行了一波酒令。周昶景有了几分酒意，愈发的欢畅，便命薛巾取了长箫来，茱萸则拥戴吟唱。
茱萸道心下想着，此人到了公孙展手上，如何这会又说提早鞠问，呈了天子，倒有些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了。
“今儿个刑部过了初审，这杜名理真当是条疯狗，倒还咬了爱妃一口，说统统都是你主使的。还说是你从他那拿了药，专为着暗害那容妃肚里的孩子。更是说你小产也是叫他同你一块演的苦肉计。你说，此人，可不成笑？”天子脸上笑着，眼中却看不到温热。
桂嬷嬷小声笑道，“倒是不知是如许的丧事，老奴先给主子道贺了。”
周昶景起了身，渐渐走到茱萸跟前。茱萸只瞧着这双金色飞龙纹样的长靴停在面前，靴尖上一尘不染，一看便知，都是薛巾每日亲手擦拭的鞋面。
茱萸笑笑，“皇上也莫要气恼了，既然人已经在了刑部，那便让刑部接着审就是了。皇上国事繁多，莫要让琐事分了心。”
到了一早，鸡鸣声起，茱萸又叮咛了下去，如果本日见着宫里有人来寻，便红着眼哭诉，只说自家娘娘不便见客，旁的都勿要多说甚么。
傍晚，云梅宫备下酒菜，先请了天子来，这一进宫门，见着满目素缟，只问了声，“好好的，弄这些东西何为。”
孙瑶环笑道，“嬷嬷，这不见人，才是好呢，本宫倒是愿她，永久都莫要再相见了才好。”
“哦……既是如此，那本宫他日再来看望。”孙瑶环边说边又打了退堂鼓，走到一半，又回身望了眼云梅宫，模糊见着枝头挂着祈求安康的黄色符咒来，不由得一丝笑意涌上心头。
孙瑶环道，“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嬷嬷，你说我这费经心机，可不得还得要老天爷看不过眼，来替我们整治那贱人不是？”
因而她又跪地启奏道，“倒未曾想，这杜太医，现在还能抓着了。刑部既然过了堂，那便该另有二审，那臣妾便自个也去帘后听着，倒是真要听听，这杜太医还能胡说八道些甚么了。也全赖着皇上，一心信着臣妾，臣妾真当是……真当是深受皇恩，泣血都无觉得报啊。”
周昶景笑笑，也便不再多问，进了殿内，便见到一桌的菜式及果品。
正松了口气，只听着一声风声过墙而去，恍忽闻得殿内流派开阖之声，顿时只觉着阴气森森，比方才还要惊悚了几分。
杜太医咽下一口口水，抖声道，“何人装神弄鬼！”环顾四周，这殿外空荡，也无旁的邻所，何况方才可见之时，这周遭也无遇着任何人在此。想及此处，杜太医毛发倒竖，吓得直颤抖抖。
孙瑶环笑道，“这云梅宫，本日但是如何了，好端端的，白日里也舒展着大门，倒是吓人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