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章 泪湿罗衣脂粉满(一)
灿儿笑笑:“现在民女到了这儿,这甚么都是皇上说了算,臣女即便无罪,但是皇上硬要给臣女安个莫须有的罪名,臣女也没法了,只得认栽了。”
茱萸点头,悄悄叹了一声。
茱萸听了也不焦急,只是着笑道:“灿儿,你说你是平白无辜之人,又说皇上要拿你来顶缸,只怕你也是高估自个了。皇上日理万机,也犯不着为你这消逝来干脆,这武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臣下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武至如何,皇上实在也并不在乎。”
灿儿抬眼看她,眼中尽是冷视:“既然她们都喊你娘娘,那您便该是武校尉的乳母了。您这么说,灿儿心下也便不平了。若说您与皇上没私心,这屋里的人,谁又能信?”
见了这般挖苦嘲戏,灿儿天然心下也是受了气的,仍道:“臣女还是那句,是武校尉强了我,而非我设想了武校尉。臣女虽是混迹于青楼当中,可也是堂堂正正之人。”
茱萸取了戒尺来:“幼时,这蝉儿不听话,爹爹便用这戒尺来打,打一寸,便疼在本宫心上一寸。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现在父亲已是手脚不便半残之躯,那么这过,便由我这长姐来守着。”
“你想要朕赐死你?”周筠生嘲笑了一声。
那一日李婵远去的背影,仍好似在心间飘零,火红的喜庆色儿,也如人滴血,诉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才到了帐外,茱萸又有些踌躇了,便对彩莲与鸳鸯道:“这平白无端的,进了里头,倒真不晓得说甚么好了。到底如何说,都不像个事儿。”
薛巾微微一愣,忙道:“倒也未曾用刑,皇上仍在问话呢。”
茱萸瞧着,她眼中尽是痛恨,如许的眼色,却不是李婵该有的。
“这是蝉儿最喜好的泥人,她是个馋嘴的丫头,但是也很喜好这泥人,常常出街,总要买它十个八个的。常常看到这泥人儿,本宫便想起这个mm来,蝉儿太苦了,我也苦。”
茱萸心下一惊,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第二拍,打的是,我这长姐无用,当初竟连独一的mm也保不住,还要她远嫁出塞,落得小我间两茫茫。”
彩莲迷惑道:“这灿儿,若说是与婵蜜斯类似,那奴婢也感觉是。就是这脾气,差挺大的,婵蜜斯与主子最为靠近,也毫不该如此才是。”
灿儿别过脸去,啐了一口道:“民女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正值茱萸午觉惊起,彩莲等回了天子来看望之事。茱萸因此又问了句天子现下那边,听闻是在审那灿儿,也顾不得细心梳洗,只是草草理了剃头鬓,罩了一件月白袄子,便往外处去。
周筠生表示茱萸近前来:“此人就交给你来审吧。”
茱萸苦笑道:“你倒真是晓得我心机,这两日我揣摩着,这灿儿气性与李婵决计分歧,但是这举手投足的模样又是像极了李婵,便想着,许是能够看看她手腕。先前仍在京师时,有次偶遇耶律齐一干人等,倒把她手腕给抓伤了,想着该还是留了一道疤才是。”
一语未了,茱萸已是伸手抬起了灿儿下巴:“你要晓得,这屋里头的人,是死是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要论理,能够,这阎王殿多的是论理的人。你在我大钺领地,那便是行的大钺的法度。甚么是大钺的法度?这皇上是天,天就是法度,你晓得?”
彩莲奉上一朱红茶盘,细细瞅着,上面是几对泥人,天然是《西厢奇缘》里的人物。这是李婵最爱好的物件,茱萸一向留在身边,也未敢拿出来瞧过,只怕是动了哀默之心,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灿儿垂着脑袋,半响,只道:“臣女也不识得娘娘姊妹,娘娘说了半日,也不晓得所指为何。还请给臣女一个痛快才是。”
茱萸边说,边打量着灿儿手腕,公然瞥见有一淡红疤痕,一时心下起了波澜,面上仍镇色道:“你要皇上杀了你,好成了昏君。但是你怕是不知,我们这位皇上,但是位明君,断不会为了一个戋戋的青楼女子,而毁了一世英名不是。”
周筠生瞧这戒尺,心下也是略有惊奇,也不知茱萸所谓何事,但是也不出声,只由着她做主。
鸳鸯道:“主子心下,怕还是顾虑着,不去看,怕是本日也吃不下,睡不好。”
说话间,薛巾已是出了营帐:“皇上方才说了,许是娘娘来了,着主子来请娘娘入账。”
灿儿只闭着眼,也未有回应甚么。
灿儿也未抬眼看她,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听到茱萸心间,一时有些揪心。
茱萸幽幽说着,这些话她原不该在此处说,但是此时,她亦没法按捺内心的颠簸。是的,李婵苦,她也苦,两个都是薄命的人儿做了姐妹,存亡分袂,现在又如许再相逢,可不是比黄连都要苦么?
话毕,又是“啪”的一声,两行热泪滚下,若说茱萸使的是计,但是她说的却也是内心头的话。这一时,也分不清对错了,只觉着心下尘封已久的念想,瞬息间,全涌了出来。
彩莲与鸳鸯翻开了帘帐,茱萸行动微沉,先是同周筠生见了礼,复又在一旁落了座。
“啪”的一声,戒尺重重打在左手手内心,刹时紫红肿了一片。薛巾听的耳根颤,也未敢直看。周筠生皱了眉头,只是想着,这茱萸行事,断有她的理儿,也仍作着不出声。
“好一个堂堂正正。”
茱萸瞥了薛巾一眼:“可用刑了?”
此时,鸳鸯已是按着茱萸叮咛,拿来了戒尺。这关海城虽大,但是找把戒尺也不轻易。
“本宫娘家,曾有一名幺妹,名唤李婵。蝉儿自幼只与我靠近,说是因为这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气。本宫当然当不起‘浩然’这两字,只是现在听你提起,倒是想起故交旧事来。她若在此,也该与你普通大了。”茱萸说着,动了心下埋藏好久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