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霍青毓想着,便将“复式记账法”的提要同冯老三细细申明,又要来笔墨给冯老三当场树模了几笔账,因说道:“此后账就这么记,也省的翻帐本子看的人头疼。”
阿谁倒还一目了然的,比这个清楚多了。
这么一想,冯老三如同兜头泼下一盆凉水,不但没了投机取巧的兴趣,还得想体例谨防死守,千万不能叫这坑人的记账法从本身这儿传出去。这扬州城内的盐商富户再多,靠着盐商富户的恩情捧饭碗的人只要更多。他冯老三家业微薄,可获咎不起这么些人。
她霍青毓重活一世,纵使骨肉离开了霍家,可这一把力量没孤负她,她担当了霍家的天生神力,练就练霍家的枪法。
隔了一辈子都没练过的人,纵使另有些儿时的根柢,模糊还记得昔日的架子,这么长时候迟误下来,技艺也早荒废了。
“扬州城内寸土寸金,凡是好地段好商店,多数被那些个盐商茶商拢在手中,我们这些个小打小闹的,可不敢跟他们争。小的这些日子走街窜巷的寻摸,倒也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处所儿。小的怕费事,干脆将那铺子买了下来,共总花了八百两银子,还请女人示下。”
君不见她霍青毓还在霍家时,有哪家的小娘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废话?便是后宫里的妃嫔,上至皇后皇太后,见了她的面儿也要谦逊三分。就算是朝廷册封的公主皇子,一旦触怒了她,她霍青毓还不是鞭子轮上说抽就抽?
而她练的是霍家枪法,是霍家老祖宗长年同敌军厮杀,用霍家军无数将士的性命总结出来的杀敌的枪法。是令霍家满门最为对劲的“自此百战无一挫”的枪法。是融入每个霍家人骨肉中的枪法。
冯老三并非是账房里的人,不过贩子厚利,冯老三稍一揣摩,便晓得如许的记账体例倘若分散开来,该有多少账房管事的要叫苦连天,便利的倒还是上头当主子的。
不惧皇权,不惧敌党,这才是建国柱石,将门世家该有的风景。
霍青毓沉浸在本身的思路中不能自拔。
晴日暖风,草幽阴绿,在这廊腰缦回,粉墙乌瓦还透着丝竹声声的江南小院儿中,隆冬的扬州老是透着那么一缕桃红柳绿的旖旎。
可不像面前这位女煞神,提扫点勾杀机凛然,倘若不是看到这后花圃子里的姹紫嫣红,谁能想到如许横扫千军一往无前的枪法,竟然会呈现在一个腰细身轻面貌精美的江南女子身上?
霍青毓略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将帕子扔回大铜盆里,回身看着冯老三。
练武人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霍青毓上辈子吃过手无缚鸡之力的痛苦,这辈子承蒙天幸,捡回了专属于霍家人的天生神力,她便整日揣摩着,也将影象中的霍家枪法一点点复原。每日闻鸡起舞,对月练枪,几个月下来,倒是真有点阿谁意义。
冯老三目光落在霍青毓手中的黑漆铁枪上,忍不住说道:“我常听人家说,练枪最好用白蜡杆的。说是能使得出枪花儿,收放自如。还说那白蜡杆必须得选二十年以上的。要不小的去外头寻摸寻摸,给女人也找一根儿白蜡杆枪?”
上辈子那妖孽可不就献宝似的把这记账法献给了天子,她本身倒是邀了个“资质聪慧”的隽誉,却害的梁国公府是以获咎了朝廷半壁江山。特别是两淮盐业两江河道的实权肥官儿们,一个个恨不得扒了梁国公府的皮生啖梁国公府的肉才气解去心头之恨,就连一向以霍家马首是瞻的军方都对此很有微词。
霍青毓接过帐本翻了翻,左不过是些出入账目。霍青毓看着面前流水账普通的帐本子,俄然想起上辈子那妖孽发明的所谓“复式记账法”。
而她当时占着沈桥的身子,一介青楼女子卷入皇子夺嫡当中却可在齐王落败后满身而退……固然书中没有写明,会否也是她的爹娘兄长冷静费了无数心神,才保下她这一条烂命。乃至是怕她身单力弱跟着齐王回到江南封地受委曲,才让她留在都城府邸,说是圈禁,却也自成一家不受世人凌辱?
顺着抄手游廊一起逶迤至后花圃,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姹紫嫣红,一片由鹅卵石拼集的空位儿上――本来是供收来的女孩子们轻歌曼舞的处所,现在却有一人,穿戴一身劲装,手内端着一根杆粗一寸的铁制长、枪,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做着端枪直刺的行动。
不幸霍家一世功劳,到最后却落得要在皇储争嫡时站队自保的了局。那妖孽是以成了皇后,却不晓得她的风景对劲,全数建立在霍家满门丢盔弃甲的根本上。
扬州富庶,盐商茶商世家林立,倘若如许的记账法被他们晓得了,必然少不得一番伤筋动骨。冯老三心下蠢动,恨不得立时就把这好处卖给同本身交好的大主顾们。不过转念一想,本身就算奉迎了大主顾,倘或获咎了大店主手底下得用的管事账房们,只要他们略微脱手经验一下,瘦死的骆驼如何也比马大,到时候可够本身喝一壶的。
冯老三说着,一并把手里的房契和帐本儿恭恭敬敬地递到霍青毓的面前。
站在中间儿的冯老三却因为霍青毓一句话吓得胆战心惊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霍青毓,旋即欠着身儿赔笑道:“哎呦我的女人喂,您这是挖坑给我跳呢?”
不过想想也是,这女煞神本就生的精美,现在又恰是十三四岁雌雄莫辩的年纪,脱下红妆换武装,一根铁枪耍起来端的是英姿勃发,翩若惊鸿,行事言语更比多少男儿另有担负宇量,也难怪这些豆蔻少女都迷得失魂落魄的。
以是上辈子霍家人明显晓得她才是真正的霍青毓,却不肯尽力支撑七皇子上位,应当是因为她回京当时,梁国公府早因各种事迹获咎了满朝文武,又在皇子夺嫡之时,因那妖孽的原因早一步站在新皇那边儿,家属权势早被皇权渗入,阖族高低牵一发而动满身,爹爹不成能为了她一小我至家属于险境,以是才不敢首尾两端尽情妄为罢?
站在一旁的冯老三看着小丫头子怀春少女普通的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朝廷兵戈粮草先行,掌管军需的大员可不比盐课河道上的官员捞的少。镇守边疆的大将更是指着捞军需过日子,梁国公府一本账册掀翻了自家底子,贤人下旨嘉奖霍老爷子入阁拜相,看似是出将入相的风景,实际上也不过是自掘宅兆,被本身人赶出军方的遮羞布罢了。
霍青毓闻言轻笑,摆手说道:“你说的那是梨花枪。小我喜好练练还行,不大合适疆场上用。”
霍青毓冷眼瞧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跟变脸似的冯老三,漫不经心肠说道:“倒还不蠢。”
当将军的手里没了兵,就像是老虎没了牙。那了局恐怕比病猫还不如。好笑那妖孽不知深思,还为本身的行动沾沾自喜,一味沉浸在与别家女人们争风妒忌吵嘴谗谄上头,却不晓得那些人家之以是敢在霍家入阁后欺负到她的头上,不过是感觉霍家成了没牙的老虎,即便另有些昔日的空架子,到底不敷为据――
冯老三当然不晓得霍青毓的这点子固执,见霍青毓不觉得然,冯老三也不再提,话锋一转,倒是提及了畴前霍青毓提过的,要开裁缝糕点铺子的事儿。
“我要去趟都城。”霍青毓回过神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冯老三,叮咛道:“不管如何,我也要再归去一趟。”
技术人常说三天不做活儿手就生了,实在技艺跟技术也差未几。
冯老三双目微合,耐烦比及霍青毓的晨练结束。一旁侍立的小丫头子两颊微红,一双眸子异彩涟涟的捧着净水上前,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娇滴滴的说道:“女人擦擦汗罢。”
霍青毓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埋藏在民气之下的风波涌动,她上辈子也不得而知。还是这辈仔细细看了那本书上的事迹,再连络本身的所见所闻,一点点揣摩出来的。
而之以是不肯跟她明说,也是担忧她性子极度不肯忍辱,或者是……惊骇隔墙有耳已经不敢明言?
这合该是疆场杀敌的手腕!
重达二三十斤的铁枪一刺一收,来去间模糊可闻声枪头刺破氛围的声响。
冯老三揣着一张房契并一本帐,脚步仓促的进了门儿。
非论是自作多情也好,当真猜中了也罢,她总得亲身归去问一问,才好死了这条心。
扬州盐商多喜幸亏家里养梨园子,他们这行当里的人调、教瘦马的时候,为了逢迎某些大主顾的口味,也曾暗里里教过些刀马旦的架子。不过粉墨登台也是为了奉迎人,饶是很多名角儿,舞刀弄枪时一摆脱不了脂浓粉艳的气味。一举一动间总有那么几分绵柔的意义。
冯老三在旁稍稍站定,目光如有所思的落在霍青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