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盛世,难觅归人
“先皇后,沈氏,字珂月。生性冷酷,少有欢容,其族蓄意谋反,不加劝止,反滋长其风,终感念帝王恩典,惭愧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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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全?”她蓦地起家,残泪挂在脸上似冰凌:“六年前,他喂我红花的时候,我的心就死了。偶然无情之人,何来保全之说?真真好笑。”
云鹤在一旁听了好久,才轻声开口:“娘娘,你有喜了。”
她一怔,神采倏然惨白,指尖生生拨断了琴弦,却仍未停手,反而加快了速率,凄怆混乱的心境与琴音:“我六年前小产以后,身子受损,再不会有孩子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她拂起衣袖,皓腕上系着那条退色的粉丝带,音声歉疚:“曾经商定要执手平生,可惜誓词已经恍惚,谅解我先走一步……”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想歇一会。”他摆摆手,支走了侍从和内官。
“这六年来,我一向在等,等能够代替我的人呈现,好让你今后不会孤单。可惜还是没有比及呢,有天下为伴,你应当不会太孤傲吧。”她朝池边走去,悄悄一跃,便跨上了那载满烟花的竹筏:“感谢你的美意,可我还是做不到把你和别人的孩子当作我们的孩子,更做不到、眼睁睁地看族人迎来大祸。”
“你如果再说这话,今后就不消来了。”她声音徒冷,白玉般的脸颊和水色丝裙被月光染上了一缕蓝边,似梦中离别的幽魂。
几今后,皇后有喜的动静传便朝野,据太医诊脉断言,应是皇子无疑。皇后一族大喜,更加招兵买马、广纳门客,异声渐起。
赏尽乱世浮灯,那边觅归人?
“还用猜吗,你的眼睛,我怎能够认错。”她笑着,眸中不再有泪,而是很深的凄绝。
冷风袭来,吹起落红点点,亭角悬着的风铃收回幽柔的轻响,皇后缓缓昂首,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琴音乍停,她哀然的目光似迟暮的胡蝶:“皇被骗真决定这么做?”
“你问这么多做甚么,快睡吧。”皇上有些不耐烦,丽妃住了口,不敢再说下去。
次年隆冬,皇上在荷花池边静坐,侍从递上史官新编撰的史乘,他涣散地翻着,看至开端,俄然浑身颤抖。
阳春三月,春光将后园的芳草泽花醺得更加明艳,皇后的目光跟着胡蝶在残暴的花丛中翩跹,柔荑却仍然慢条斯理地弹奏着《潇潇暮雪》。
“面具戴着不难受吗,摘下来吧,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皇上?”
天熙七年六月,皇后仙逝,皇上悲哀不已,命令举国记念。三个月后,宰相与几位朝臣上奏,揭露皇后沈氏一族谋反野心,皇上收回沈氏父子的兵权、剥夺爵位,但终感念嫡妻之情,不忍抄家灭门,只将其族发配边陲。
“娘娘的族人一向蓄意谋反,皇上别无挑选。”
自初夏起,皇后常常在凤栖宫后园燃放烟花,偶然乃至彻夜达旦,皇上也不加以干与,甚有放纵之意。
“他当初能够挑选不娶我。”
“真是愈发过分了,这声音是想把凤栖宫烧着吧!”丽妃语带愤懑:“皇上,臣妾这几日都被吵得睡不着,再如许下去,定会动了胎气。”
“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也晓得,这份爱我要不起。”
“因为丽妃有喜了。”
能在烟花中重温回想,也好减轻这冗长的苦涩与忧愁。
朝霞似火,扑灭了一池荷花,他想起了客岁那场灿烂凄迷的烟花,含笑着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夜阑,云鹤绕过梅林,从偏门进了凤栖宫的后园,借着远处的宫灯,模糊能看清流霜亭内的倩影。
“你甚么时候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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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听闻娘娘克日喜好玩烟花。”云鹤甚为迷惑,她难过了这么久,小小的烟花怎就能唤醒欢乐。
皇后悠悠起家,抬手去碰风铃的玉片,那上面系着一条已经退色的粉丝带,笔迹更是早已恍惚不清:“丽妃?那她必然生得很美吧。”
“嗯。”
……
他到后园的时候,烟花堪堪燃尽,幽蓝的薄烟在夜风中消逝,像除夕的残宴、像被攻陷的城池、像尘凡一场又一场的拜别……
“你彻夜来的可不算早。”皇后的声音还是潺湲如溪流,听不出心境。
烟花硕然绽放,洒下漫天华彩,燃火的竹筏仿佛一朵乱世繁花,将她护在瑰丽的花芯,在灿烂的缤纷中悄悄消逝,除了池面微漾的波纹,尽无半点陈迹……
“你甚么意义?”皇后转过甚,娉婷美目氤氲着雾气,冷酷的哀伤与忧愁。
“你这阵子如何来得这么早?丽妃有喜了,皇上莫非未几陪着点。”她颦着眉,将胡蝶的残翼拢着缤纷的落花埋进土中。
“娘娘贵为六宫之主,貌美如仙,又正值韶华,岂有将圣宠拱手让人之理?”云鹤慨叹地点头,这些年来,她老是向他扣问皇上的动静,却从未有所行动,一向在凤栖宫深居简出,用倾城绝色的容颜,静守着花着花谢。
“父亲和兄长手握兵权,引朝臣猜忌,非论是否有谋逆之心,都已威胁到朝政。你做的这些也是为了安定江山,并没有错,只怪我们缘分太浅,守不住昔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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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过来陪我看看吧。”她固执几支烟花,借着宫灯扑灭。炊火簌簌地燃着,开出灿艳迷离的银花,将她莹白的脸颊染上了胭脂色,她粲然笑着,光阴仿佛倒转,七年前的良辰美景、脉脉温情……全都化作烟花的光影,在面前倾情绽放。
“拿碗安神汤来。”皇上摆摆手:“你好生安息,朕让人畴昔看看。”
“是。”云鹤的嘴角浮起一丝含笑:“不过没有娘娘美。”
“珂月……”他怆然望着她:“我不求你谅解我,只求你别再折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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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之担,不成摆荡。”云鹤叹了口气,昂首望天,浮云悠悠,仿佛心底重堆叠叠的忧愁。
他将史乘扔进水中,干涩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娘娘入宫七年,云鹤已当了你六年的亲信,我不信你会这般绝情。”云鹤仿佛很自傲,但毕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是。”
“这是皇上保全你、独一的体例了……”
“你明显晓得,他爱你……”
“又是派阿谁云鹤?他到底是甚么人啊,每次见您都神奥秘秘的,不让我们看到。”
“皇上和新晋的丽妃多喝了几杯,寝息晚了。”
“珂月!”他抢步上前,她已淡笑着将烟花扑灭。
“比之前受宠的淑妃、香妃还美吗?”
“我不是绝情,是无情。”她回身拜别,徒留一抹孤凄的背影。云鹤走进亭中,将她方才喝过的那盏残茶一饮而尽。
“娘娘忘了,有喜的是你。”
她笑了起来,眼泪却纷繁而落,太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仿佛披了一层曼妙的红纱,但是她将脸埋进膝盖里,悄悄抽泣,好似晚风中摇摆的花朵,耗尽光阴后,和枝桠做着最后的告别。
云鹤握住她的手臂,眼中尽是疼惜:“既然喜好,我明日让外务府把库房的烟花都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