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楚知南盘腿坐于蒲团上，身形坐得极是端方，隔着一张小茶几，劈面则坐着一名森严老者。
慕容承烨闻言，眼眸微闪，勾唇笑道，“殿下与方丈熟悉呀？”
“先皇后活着时，常带殿下来上香！”景如挑了些能说的，“自打先皇后病逝以后，殿下还是头一回入护国寺，想来方丈大师应是慰劳殿下罢。”
在寺院的日子甚是古板有趣，每日埋头修身，过着世外桃源不争不抢的糊口。
楚知南是真怒了。
斯须，老者将眸光扫至她眉宇，淡淡道，“殿下戾气浓厚，可莫要是以遮了眼才是。”
那一句苦海无涯转头是岸，真真惹怒了她。
京兆府尹沈家，本便是先皇一脉，她只需待适那机会，拜访拜访便好。
“不能！菩萨不能！但天子能！天子生来为百姓考量，为众生而生，为百姓百姓而存在。这天子高座，德需配位，倘若不能，便是昏庸无能之辈，迟早一日，天下定会生灵涂炭，毁灭于世！”
护国寺地处山丘，比都城来得酷寒些，方丈怕冻着几位朱紫，便亲身送来了炭火。
要想扳倒陆吟宵，她尚不成急功近利，需得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才可。
呵，这一场算计定是楚苒苒早已安排的，她如何能疏忽她的美意呢。
那小倌儿最会玩弄民气了。
景如见得慕容承烨，福身行了礼，“三殿下安好！”
端着参茶喝了两口，转眼又不知想到了甚么，她叮咛道，“倘若这两日安然郡主送来东西，你固然接下便是。”
“开餐？”景如听得甚是迷惑，不懂他所指，“殿下用过早膳了。”
“景如女人！”
腊月初十，天降大雨，雨水沿着屋檐哗啦啦滴落。
老者瞧着已近花甲，但面色红润，精力极佳，特别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能洞穿万物之事。
前一世的建熙元年腊月十七，楚苒苒在她的汤里下了药。
见楚知南做失神模样，便将茶放在了桌上，柔声道，“这段光阴又见殿下夜间难寝，奴婢泡了杯参茶，殿下趁热喝？”
工部尚书张衡飞与礼部尚书罗光礼皆为陆党虎伥，二人皆为六部之首，手中权势可谓不小。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如何能孤负？总该是要物用其尽才是呢。
“道分歧，视分歧，出世分歧，任务分歧。倘若我生于百姓百姓家，我未背负天下百姓，怎不乐意当那娇娇女？令媛蜜斯？佛闭眸，且是不肯见众生之苦，倘若天子皆如佛那般，只守本心，不肯见众生之苦，那且问大师一句，天下之苦谁来度？百姓之苦谁来解？”
张衡飞与罗光礼皆是见利眼开之辈，想要诽谤二人干系，倒也不难。
张尚书是只老狐狸，老奸大奸，想要扳倒他得费些工夫……倒无妨，可从张岐山动手。
楚知南就这般同他生硬坐着，谁也未曾言语。
“哦~”慕容承烨笑得光辉，“那劳烦景如女人同殿下说一声，便说鄙人已备好料，只待殿下开餐。”
“阿弥陀佛！”方丈一见她情感冲动，闭眸念了声佛号，神采平平，“殿下本为赤子，何如世途动乱。请恕贫僧多言，殿下今后行事且要慎重，不然祸端仅于一念之间！一念天国一念天国，殿下一世不易，万莫坠入深渊。”
屋内平生火，便暖如春季。
景如面带恭敬，“方丈大师出了关，方才将我家殿下唤去了！”
喝完参茶，楚知南内心无波无澜，睡意袭来，沉甜睡去。
且她还未开端实施任何事呢。
她是个拎得明白之人，仇归仇，恨归恨，却不会去殃及一个任何无辜之人。
雨声仍旧哗啦啦地下个不断，景微端了杯热茶排闼而入。
“大师言我戾气重？我楚家天下被外人觊觎，扰我朝纲，害我亲人，我便应当适应天然，亲手将手里的东西高捧送人不成？那我的小澜谁来保护？我楚家三百多年的基业如何保护？我地点乎之人，又叫谁来保护？”
“我的确不知大师所言之意！”楚知南风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自问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倒怎能叫大师说出‘苦海无涯转头是岸’一言？我不偷不抢，只想守我那楚家天下，守那天下百姓百姓，我又何错之有呢？”
说至此处时，楚知南嘲笑一声，“百姓将磨难交于菩萨，一有难明心愿便乞助于菩萨，为考取功名求菩萨，为填饱肚子求菩萨，为买卖昌隆求菩萨，为长命百岁求菩萨，事事皆求菩萨，那我且问大师一句，菩萨灵验了吗？”
且那日送来她房内之人，是个面庞清隽的小倌儿。
自那日马车之过后，二景心知弊端，办事也兢兢战战了些。
“殿下乃聪明之人，自能晓得贫僧之意！”他念了声佛号，“苦海无涯，转头且是岸，倘若殿下母亲活着，定但愿殿下安然喜乐，平生顺利。”
干脆合了起来，她轻嗯了一声。
二人虽同为陆吟宵效力，却各有设法，她倒是能见缝插针，可先教唆教唆张、罗两家的干系。
“一名饿了肚子的乞丐祈求菩萨赏口吃的，且问天上会掉馅饼呢？当天下百姓为吃穿而忧愁时，且问菩萨可会保起吃穿不愁？”
他道她戾气重，宿世所经所历，她焉能不重？
……
李家么，便交于柳轻舟了。
在护国寺待了好些日，慕容承烨实在觉着无趣，刚下完早课，他在寺内闲逛半日，正见景如去斋堂打了热粥，便抬手号召了一声。
话一落，男人已至跟前，“你家殿下呢？”
景微闻言，面露不解，却毕竟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话罢，再与景如告别。
“你固然这般同殿下说便是！”慕容承烨理了理广袖，“殿下会晓得的。”
那药发作时的煎熬楚知南历历在心，如同万蚁噬心。
楚知南挑眉，“大师之话，知南听不甚明白！”
楚知南悠悠回神，将书籍翻了一页，明显都是些熟谙的字，现在却如何也看不出来。
楚知南坐在桌前捧着书籍，半日未见翻动一页，脑筋里策画着如何扳倒张家。
方丈禅院内。
方丈闭关了好些光阴，本日早间才出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