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东宫事变（一）
平城外郊，灵育寺。
一日之间，皇宫突遭如此剧变，朝野高低，民气惶惑。
“陛下息怒。”崔浩叩首道：“臣也是刚获得动静，明显是以‘勾搭逆贼’之罪诛杀黄陵寺庙，这都城的和尚竟然能猜到朝廷下一步就会诛杀他们。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思疑，是有高人在背后指导……”
太子幽闭于东宫，无诏不得出。数位大臣被撤职查办，押入天牢候审。就连天子最宠嬖的蓓陵公主，也因为替太子讨情，禁足于嘉乐殿。
“殿下……”侍卫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想不出甚么安抚之言。太子心系百姓，只可惜……
“臣觉得，太子脾气之变，皆因东宫一众近臣勾引而致。朝廷养着他们，皇上也从未薄待，但是他们以怨报德，妄议朝政，勾引太子。当今太子与圣意背道而驰，皇上若不重罚，怕是……”
“甚么高人？！满是喧众取宠！”天子痛斥道。说罢，他方明白了崔浩的意义：“依你看，这位高人是朝廷中人？”
“竹隐，去把你几位师伯全数叫来。为师有要事商讨。”
取下纸条，展开，太子拓跋晃亲笔书道：本日帝诛黄陵，明日便会诛长安，诛天下。晃已有力劝止，唯有奉告大师：藏经文圣典，护我佛金身，密僧众窜匿。
一个略显衰老的声音说：“拿来给为师看看。”
“臣虽与太子政见不一，但素知太子仁善，现在竟再三违逆圣意，皇上让太子下达让沙门出家服徭役之圣旨，太子迟迟不见动静。乃至于朝堂之上与陛下辩论，此行各种，皆不似平常，臣甚感疑虑，遂动手调查一番。”崔浩跪地，状似恳诚道：“臣已查明：太子是被人蒙蔽。这是臣克日汇集到的密报，太子近臣盛道，侍郎陈平，客岁‘盖氏’事发之时，皆有包庇行动。”
拓跋晃久久地立在窗前，望着白鸽划过的天空。
“臣遵旨！”
“灵育寺？”天子踱步，“莫非是……”
拓跋晃却反复着“百姓百姓”四个字，忽而像想起了甚么，撕下一张细纸条，提笔快速写了几个字。待墨迹晾干，照原样裹于鸽爪之处。拓跋晃捧着鸽子走到窗前，悄悄抚摩着它的羽毛，喃喃道：“乖，快飞归去找你的仆人。”
太子拓跋晃几夜未眠，眼睛充满血丝，神情疲累，面色蜡黄，手臂撑在桌子上，扶着额头，耳鬓之间，竟有细细的重生白发。
名唤“竹隐”的少年回声去了。
侍卫不知如何安抚，只得道：“殿下，面前可不能违逆皇上的意义。”
“朝堂干系天下百姓，我大魏子民可否安居乐业，还望陛下早日定夺。”
“恰是太子殿下拜玄高为师之寺，这玄高，陛下多年前见过的。”
“又是干系太子？”天子已是气急废弛。
“陛下可曾记得，陈平与盛道鼓吹几个常日订交不浅的大臣，上表说百姓谋反，朝廷也当深思作为。此意恰是为了替‘盖氏’开罪。臣听言，他们暗里说是因为皇上有扬道抑佛之心，民所不安，导致谋反。还传闻……他们竟也对皇上命安王安定冯府之乱很有微词……”
少年见师父看完纸条，面色凝重，深深地感喟，摸索问道：“师父……如何了？”
鸽子似是晓得他的意义，展展翅膀，飞出了东宫。
“咕咕，咕咕。”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熟门熟路地飞到拓跋晃身前，轻啄他手。拓跋晃回过神，取下隐蔽地系于鸽爪之处的纸条，展开一看，一行纤藐小字：“皇命诛杀黄陵僧众。”
“和尚不仁，枉负太祖天子圣恩，这般险恶，朕定不能轻饶！传朕旨令：当日包庇逆贼的黄陵寺庙，此中僧众全数诛杀！一个都不准放过！上自王公，下至庶人，一概制止私养沙门，如有坦白，诛灭全门！”天子雷霆大怒。
“如果听不出来谏言，如何能算得上是个明君？父皇胡涂啊。”
“呵呵，”拓跋晃冷冷一笑，自嘲道：“现在我已是幽闭宫内，还能被谁抓到把柄？”
“大胆陈平盛道！枉朕这般正视他们，竟数次在外辟谣肇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混账！谁泄的密？谁泄的密？如何数日之间，京郊寺庙的和尚竟然逃了大半？”
见天子侧目，崔浩吐出三个字：“灵育寺。”
“包庇行动？可有证据？”
“皇上息怒。臣觉得，由此可见，沙门多与叛贼勾搭，早已不平从圣命。太祖帝仁德，当年为了安定中原政权，对各佛家寺庙尽都施恩搀扶。没想到这群人狼子野心，不念朝廷之恩，反倒助力叛贼，其罪当诛，断不成轻恕。皇上千万不能心软，一旦放过，结果不堪假想，我大魏江山许将蒙受重劫。”崔浩声声力诉道。
魏王宫，安昌殿。
“僧众无辜，何罪之有！如此连累，必失民气啊！”拓跋晃哀思地紧握拳砸桌。身边侍卫跟从太子多年，从未见过一贯温厚的太子如此难过。
“阿弥陀佛。”教员父手持念珠，默念叨：“我佛慈悲，庇佑太子殿下。”
中常侍寺人接过奏章，呈给天子。
“皇上，臣另有事启奏。此事干系太子，臣……”
“师父，信鸽飞返来了。”清脆的少年男人的声音喊道。
“殿下不能泄气，为了百姓百姓，也须得抖擞精力，养精蓄锐。”
“就是被誉为我朝禅师之首，万民仰随的阿谁玄高？多年前，确切见过。只是太子，他幽闭东宫，如何密通玄高？”
“陛下千万勿起火，龙体要紧。”中常侍忙上前给天子抚背。
东宫。
“百姓百姓……呵呵，我还如何救得了百姓百姓……”
思议殿内。
宰相崔浩上表：“启奏陛下，经臣与寇大人用时半年明察暗访，客岁黄陵‘盖氏谋逆’一案，寺庙确切牵涉此中，四周沙门多有窝藏逆犯之罪，又有埋没军器，违逆朝廷之行。这是臣与寇大人汇集到的证据，请皇上明鉴。”
天子翻看半晌，满脸愠色，拍桌而起：“反了反了！这帮和尚另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咚――咚――咚――”灵育寺钟声悠悠，回荡在六合之间。
“哼！”天子目光冷冽，如含冰刀：“既是不遵为臣之道，朕也断不会听任，由他们扰乱朝廷。”
“殿下，此话万不能被人听了去。”
“皇上，若不是朝堂中人，谁会晓得，这‘灭佛’之战略的下一步？臣已探查到，最早有和尚流亡的寺庙，陛下您也熟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