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腿莲藕汤（修）
就像是亲吻普通。食髓知味。
李清漪心头一颤，到底没有把裕王的手摆开，只是用另一只手端了碗汤递畴昔，柔声道：“明天的火腿莲藕汤不错，殿下喝一些吧。”
裕王随即又生疑虑：“父皇现在正在西苑修炼，不见外人，首辅怎地这么快就请来了旨？”
“嗯，”裕王俄然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都听你的。”
有了这么一出事情，小寺人拿了外头抄来的杨继盛弹劾的奏折递给裕王瞧，裕王也没避着人，干脆叫了李清漪一起来看。
李清漪垂眼细看，纤指在纸上微微一动，声音不自发的就沉了下去道：“王爷，快令人去请高先生来。”她白玉似的指尖掠过此中的一句，俏脸微白，咬牙解释道，“高先生本日晨间来的，时候尚早怕是未曾看过折子的全文，故而才没有发明。只是，陛下夙来多心，如果看到这一句话，怕是要多想。”
因为首辅严嵩暗交景王，裕王与他本就干系冷淡冷酷，此时闻言几近有喝彩雀跃之意，但他瞥见高拱严厉的神采，终究还是收敛了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竟行如此之举？”严嵩强势已久，朝中翅膀遍及，便连次辅徐阶都是垂首帖耳，倒是不知现下竟然还出了一个敢弹劾他的人。
天子手上拿着杨继盛的折子，一字一句的念着，声音降落，毫无起伏，不透喜怒，可晓得天子为人的人却明白这是暴风雨前安好――天子必定是气急了，得要用力压着声音才气压住那股儿要冒出头的火气。
“您是说杨继盛？！”裕王惊呼出声，满面惊奇，“此人乃是严首辅亲身汲引，怎地会如此？”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但是个肥差，没有严嵩点头普通人还当不上呢。
李清漪这才回过神来，顿觉本身说得太多，忙低了头粉饰。
裕王闻言微怔，既感慨杨继盛的孤勇又迷惑：真不知现在京中另有何人能与严家对抗？只是，他亦是心知高拱的意义：既然严嵩已然交好景王，仇敌的仇敌便是本身的友党。
高拱缓缓道：“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仲芳。”
李清漪一贯会照顾人，在家的时候照顾母亲和mm，三妹李清容背后里还偷偷叫她“管家婆”。现在到了裕王府做了裕王妃，天然是顺理成章的把照顾裕王的事情给接了下来。还未到午膳，她就先搁下了没看完的帐本，拿了裕王昔日的食单过眼，倒也没有叫厨下如何浪费，只是令人简朴做了几个菜。
高拱抬手指了指外头的李树和边上的树下的黑狗，似有所指，倒是再没有开口，只是躬身礼道：“臣此来也是给殿下提个醒，现在京中风雨骤起，还望殿下万事谨慎。”
裕王亲身送了高拱出门，回屋时还是如有所思：也不知高拱刚才指的是何人。
就在这时，殿外守门处立着的一个小寺人，不易发觉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然后悄悄的把头凑到边上人的耳边，抬高声音道：“从速和首辅大人说一声，陛下起狐疑了，要去诏狱那边问话......”
裕王少年面薄，闻言面红，更显得端倪漂亮：“是本王叫高徒弟操心了。”
黄锦自天子在王府时就跟着他了，深知帝心，恭恭敬敬的把头扣在地上，抬大声音，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句：“主子明白了。”
门外的小寺人恰好对上裕王急的冒火的目光，那里敢担搁，连滚带爬的起来去唤人，他还未跑出院门，便又仓猝跑返来：“殿下，高先生来了，说是有急事要筹议。”
高拱笑看了几眼，打趣了几句，随即方才肃容提及闲事：“殿下可知，本日朝中出了件大事？”
要说这李默，也是个少见的能与严嵩较量一番的能臣、直臣。他是正德十八年的进士，因脾气朴重不畏权贵，前后获咎了天师邵元节、兵部尚书王宪等人，故而宦途颇是盘曲。但他却从不言弃，一步步的从翰林院庶吉人做到了被称作是“天官”的吏部尚书。并且，李默还是从吏部左、右侍郎被提至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吏部为六部之首，主管官员升迁任免，为制止官员结党，尚书一职甚少由本部侍郎直接升任，李默算是开了正德初年以来的惯例。不过，也恰是因为李默就任吏部尚书时数次与严嵩起抵触，引得严嵩记恨，方才会在嘉靖三十一年罢免为民。
死劾可不是普通的弹劾，这是拿命来赌，上折子的人的潜台词就是“如有半字虚言，愿以命偿”。的确沾着本身的血，拿着浑身最硬的骨头当笔来写折子。纵是严嵩，赶上这么一小我，羞恼之下怕也有几分惊惧。
因下厨的乃是宫里出来的，很有几手。牛肉分歧猪肉，需求逆切，一片片薄厚恰当，腌得入味后用旺火爆炒，既不过生也不过熟，以碧绿葱丝装点，浇以秘制芡汁，盛在瓷盘里，色香味俱全，实是令人食指大动。
裕王见她容色殊丽，红唇津润，吐字如同珠玉，清脆动听，心中实在欢乐极了，只得粉饰的低了头：“李默前年就被罢官为民，这时候怕是使不上力吧？”
李清漪伸手拾起筷子，亲身替裕王布菜，口上道：“恰好，我最会猜谜。”她顿了顿，抬目看着裕王，微微含笑，明眸皓齿，“李树黑犬，说得不恰是李默李大人？”
偏生裕王还在边上双目发亮的看着她，那神态竟有几分孩童似的洋洋对劲：“我就晓得我家王妃聪明更胜男儿，不想竟是连这些竟也都晓得。”
李清漪闻言倒是笑出声来：“高徒弟倒是会打哑谜。”她本就生得端倪如画，一笑之下华光灼人，裕王心头急跳，顿时看呆了去。
只是，畅快淋漓的把此文看罢，哪怕是裕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写了这么一份东西，父皇看了少不得是要气疯的。”他自小就每日揣摩天子老爹的心机，一看这奏折就晓得是要气疯对方的东西。就算严嵩不矫诏，天子必也是要把人打断腿关起来的。
添了一道裕王喜好的葱爆牛肉，想了想又加了一碗滋补暖胃的火腿莲藕汤。
高拱点点头，面色微沉，显出几分复正色彩来：“首辅大人素恨咸宁侯仇鸾，因此人与仇鸾有仇又曾攻讦他，故而才抬手汲引，以示己恩。那里晓得那杨仲芳性孤拐，一心为国，上任方才几日，便写了弹劾的折子。并且，还是是死劾。现在，首辅当今已是气急了，当即就请了旨，让人打断了腿，投入狱中！”
天子沉吟半晌，终究沉下气，垂目去看跪在地上的黄锦，冷冷道：“你亲身去诏狱一趟，去问杨继盛，何故论及‘二王’？”
文尸谏，武死战。千古稳定之理。这是为人臣子最后一根脊梁。
因是新婚，本日倒也不须讲官来讲学。但高拱与裕王非比平常，本日才早早的入府拜见。裕王令人请了高拱入书房，本身则是换了一身红色盘领窄袖长袍，边上绣云纹，衣袍前后则缀以织金龙纹。他已行过冠礼，此时头戴保和冠，冠后为一面四山型扇，因是人逢丧事精力爽，一眼望去豪气勃然，端得是个少见的漂亮郎君。
“......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或询诸阁臣，谕以勿畏嵩威。”
统统安排安妥以后，她与裕王劈面而坐，抬眼瞥见裕王神态茫茫，好似有些食不知味，因而便分外体贴的开口问了一句：“王爷可有烦苦衷？”
李清漪思忖半晌，方才应道：“陆多数督夙来视李大报酬师，为他高低办理，那继任的万镗又不堪大用。高徒弟此来，怕是要提示殿下――李大人很快就要起复，殿下或可交好。”
裕王很好哄，闻言便放开握住她的手，双手接过汤碗，眯着眼睛笑道：“王妃如果喜好，多喝一些。”
这年初，天下读书人一门心机都要登天子门，学问好的不必然能中进士，中进士的学问必是不错。杨继盛能中进士，天然也算是个才子。为着这奏折，他还特地沐浴斋戒了三日，一腔浩然正气盈于胸，挥笔洒墨，果是写得好文章，内里那句“臣观大学士严嵩，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实在是写到了裕王心底里，背面的“臣敢以嵩之专政叛君之十大罪，为皇上陈之”，更是字字如刀的骂了个痛快。
李清漪被他如许诚心热烈的目光望着，心头微微一动，竟是生出几分莫名的感受来――国朝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不喜女子议论政事。却不想裕王这般性子，竟也如此纵着她，不觉得忤反倒为她所言而喜。她垂首寂静半晌，这才缓缓接着道：“李默大人当初便是因为和严首辅反面而被夺职，若得起复，更不成能与严首辅和好。且他又有陆多数督为助，一定不能和严首辅对抗。既然景王已引严首辅为援，殿下不若趁此机遇交好李默大人，也好与之对抗。”
“那，天然是有首辅大人本身的体例。”高拱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的道。
“本日有人上折弹劾首辅大人，历数首辅‘五奸十大罪’。”
高拱素知自家王爷本性，见他神采里带了几分难言的忧色，双眼都是亮沉沉的，便知那王妃极合贰情意，想来这对小伉俪昨日想来非常和谐。常言道“修身齐家平天下”，内宅安稳了，外事才气顺利。他在裕王身上留意极高，很有几分至心，此时心中乃是非常的欣喜，不由摸着胡子笑道：“见殿下精力大好，臣也放心了。”
痴钝如裕王，此时也明白过来了：严嵩恐怕是假传圣旨，只是圣心在他，天然是遂了他的心机。
仲芳，乃是杨继盛的字。
裕王呆呆的看着李清漪，闻言不由道：“你连这个都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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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时的莲藕是入口鲜脆，现下的莲藕却很有些软糯，还带了点贫寒的味道，细品之下倒是淡淡的清甜，着一丝的甜与火腿的美味融在一起，自舌尖到心尖。
但是，天子很快就沉着下来，他充满思疑的几次看着奏折前面那句“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狐疑顿生：那杨继盛莫非和二王有所勾连？
他这一揣摩，就到了午膳时候。
“好一个‘臣如不言，又再有那个敢言乎’，满朝大臣，只他杨继盛一个是忠臣？！首辅是天下第一的奸臣，朕莫非是古今第一的昏君？！”天子看完整文，冷怒之下，手上一松，上好的白玉茶盏跌落在地上，刹时碎成几块，素白的玉片映着水光，水迹渗入绣着五爪金龙的地毯，如同巨龙行云布雨下的那一抹水迹。
高拱点头，意味深长的道：“这倒也一定，那杨仲芳不但是次辅徐大人的门生，再者，首辅那边另有烦苦衷呢。”
看模样，高拱也是看到了那句话，才会在这时候又赶回王府。
裕王还满心沉浸在昨夜旖旎当中，闻言微怔，好久方道：“不知徒弟说的是哪件事？”
裕王看着她体贴的目光，心中一暖，稍作思考便把事情道了个清楚。
天家本无多少父子之情，到了天子这一家子，面也没见几次，那点儿父子情就更加淡薄了。他坐着天下最硌人的椅子，满眼望去，只感觉无人可托，无人不成疑，哪怕亲子亦如是。
裕王被她笑得面红，轻声应道：“徒弟约莫是考校本王，故而如此。”
首辅严嵩权重若此且又私交景王，哪怕是裕王也不由心生出几分错愕之意。他呐呐道：“既如此，想来杨继盛怕是命不久矣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幸亏，李默另有个好门生，不过一年工夫，这么快就又要起复了。
大寺人黄锦大气也不敢出，老诚恳实的跪鄙人头，屏息不言。
无人敢在此时回应天子之语。满殿皆是一片沉寂，宫人皆是伏地瑟瑟而不敢言，只要天子喘气时收回“赫赫”声，如同受伤气急的野兽普通，带着锋利而直接的杀意。
裕王内心本另有几分为杨继盛的文采而暗叹，此时顺着李清漪的提示看去，顿时也是悚然一惊，额上盗汗几乎下来。他实在顾不得其他，仓促的站起家来，衣带仓猝间勾动案上的碗筷，可孔殷之下却看也不看，只是连续声的叮咛门外的寺人，口上道：“快，快去叫高徒弟、陈徒弟他们来府中一叙！就说是本王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