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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山陵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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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贝贝死,我就一向在等这一天。这句话仿佛是雷霆,一下子落在玉熙宫里,落在天子的心头。

李清漪目光极其冷酷的从黄锦排泄盗汗的白面上掠过,重又落到天子身上,淡淡道:“我是陛下的儿媳,裕王的老婆,世子的母亲。公公莫非竟是不信我吗?”

黄锦一贯是个聪明的,那里不晓得李清漪是要支开本身,只得含混着对付道:“不知王妃喜好喝甚么?主子这就叮咛底下人去备着。”

天子恨恨的瞪着她,几近要去堵住她的嘴巴。

李清漪抿了抿唇,暴露一点儿微微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柔嫩而暖和,可这笑容里却仿佛藏着无情无感的冰霜。她的声音又轻又低,就像是被磨得很薄很薄的刀片,只要用一点力就能在皮肤上刮出血来:“我最喜好公公您泡的茶呢。”说罢,又加了一句,“殿下和世子也很喜好。”

李清漪往明黄龙榻那头走了几步,遥遥的看着天子那张青白得毫无赤色的脸庞,几近生出几分病态的快感来。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似是有几分忧愁的蹙着眉,忽而转头和黄锦笑了一声:“我这一起从王府赶来,仓猝忙的。现下倒是有些渴了,不知公公可否赏我些茶水?”

李清漪行动轻缓的把天子抓着被角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开,重新放回被子里,然后才渐渐的接口说着:“我晓得,您顿时就要死了。当真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要和您说一声为好。好教您能走得放心......”她说到这里,仿佛有些不美意义、有些羞怯,微微的垂下头,稠密颀长的眼睫也跟着柔嫩的垂下来,就像是小小的扇子,“是我替父皇找了蓝道行那么一个骗子,是我鼓动尚美人去找陶国师要春/药的,也是我让人寻了海瑞这般的痴人上折子惹得父皇大怒......”

裕王闻言,眸光一动,不觉就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想起了甚么,有半晌的犹疑。但是,李清漪递到他怀中孩子沉甸甸的,这一点实际中的重量没有让他入迷太久。很快,裕王便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点头应下来了。

李清漪弯了弯唇角,暴露更加和顺的笑容,借着给天子捏被角的工夫低下头,伏在天子耳边轻声笑道:“陛下,您晓得我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吗?从贝贝死,我就一向在等这一天。”

在他的目光下,李清漪安闲不迫、整好以暇的回了一笑。

她本就是人间罕见的美人,端倪仿佛墨画,樱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眸好似一泓碧水。而她笑起来的模样更是动听,似春光、似夏雨、似秋水、似冬雪,能够令人设想到人间四时统统和顺并且夸姣的事物,让铁石的心肠都生出温情来。

天子抓着被角不放,骨节都开端发青,一张脸更是涨的红了起来。这一刻,倘若他有一分的力量,他恨不能直接就从榻上起来去掐李清漪的脖子,倘若力量再小一点,他恨不能他杀了事不必受着零散的欺侮。但是当今的他连被角都抓不住,只能有力的躺在那边,听着李清漪钝刀子割肉普通残暴的话语。

李清漪的腔调还是是不紧不慢的:“不过,细心想想,您这平生又对得起谁呢?陈皇后、镇静后、方皇后,本朝以来,怕也只要您又废又立,前前后后立了三位皇后,并且每一个都没有好了局......”她顿了顿,又接着讲,“另有庄敬太子、哀冲太子,也是他们不利,竟是给您做了儿子,生来便体弱,早早就去了。至于裕王殿下和过世的景王殿下,他们自出世起,又何曾有一日得过您至心的宠嬖?”

她眸光和顺,看着气得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不竭地在存亡间挣扎的天子,微微一笑:“父皇,您说,后代的史乘会如何写您呢,先人会如何群情您呢?是死在女人床上的天子又或者是被朝臣指着鼻子骂‘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的天子、又或者是被羽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子?”

黄锦的神采微微有些发白了——他很清楚,李清漪这是拿了裕王和裕王世子来提示本身,或者说是压着本身。

李清漪手里抓着柔嫩的缎面被角,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贝贝死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和她一同去的。但是我不忍心也不甘心——不忍心丢下王爷和家人,不甘心让害死我女儿的人持续风景畅快的活着,凭甚么死的是我和贝贝而不是他们?”她和顺的垂眸看着天子,温声细语,可言辞却好像刀剑普通锋利无情,“贝贝死的时候,您必然很欢畅吧——像您如许把羽士扶鸾算命的胡言乱语奉为原则,无情无义,自擅自利,置血亲骨肉与不顾的人,真真是人间罕见。”

故而,裕王抬步往侧殿去,除了太病院的太医跟上去外,徐阶也跟了上去,屋子里头的人一下子就空了大半,能守在天子榻边的也就只要黄锦了。

黄锦终究低了头:“主子这就去,”他有些不放心天子,转头瞧了一眼,眼眶都红了,“如果陛下有甚么事,外头都有人候着呢,王妃尽管出声叮咛。”

再一次听到李清漪那几句刻薄至极的话,天子的眼睛几近都有气得翻白了,他紧紧的抓着被角,竟是从喉中挤出一个艰巨的字来:“......你!”

可这声音太低了,外头的人也不知是没闻声还是当作没闻声,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垂首立在那边。

李清漪没有理睬,反倒抬抬手替他重又捏好被角,端倪含笑:“陛下何必如此?您做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宫内宫外,向来都是恨你畏你之人。现在裕王即将登基,外头那些人就算真的闻声了,又如何会冒着获咎我这个裕王妃的伤害为您说话。”

李清漪不由扬了扬长眉,腔调更加的和顺:“老婆、后代,您想一想,有没有一个是你对得起的?至于兄弟——陆炳是您的奶兄弟,同您一起长大,救过您的性命,可他是如何死的,您敢和人说一句吗?他是替您试用丹药,丁壮而死,连死因都要不能公之于众。至于大臣和百姓,”李清漪眨了眨眼睛,掩唇笑起来,“这上面,海瑞倒是说得很清楚——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您一心修道,妻儿弃之不顾,兄弟死活不睬,天下百姓亦是置于一旁。可您最后修得如何?不过是修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大家恨之入骨的独夫!现在病沉痾笃,边上陪着的也就只剩下我这一个毒妇。”

利诱威胁。软硬兼施。

李清漪点点头,送了黄锦一步三转头的分开。然后,她才转头环顾了一下屋内的人——隔了几层金纱帐,几个身材高瘦的寺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守在几步开外的处所。一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模样。

天子的眸子子几近都要瞪得凸起来了,他冷厉的看着李清漪,恨不能用目光将她凌迟,喉中也不由得收回“哬嗬”的声音。

本就暗淡的阁房都因她这一笑而蓬荜生辉。

她把过脉,

王老太医明显有些难堪,欲言又止,好半天赋低声道:“这,现下是稳住了环境。详细的,还请殿下借一步说话.......”有些话不好当着天子的面说,不然不定要被气出甚么好歹来,可如果不说清楚又不大好解释。

徐阶本还一派恭敬担忧的站在一边,听着李清漪提到“内阁诸人”的时候固然并无甚么表示却还是微不成察的蹙了蹙眉——他并没有让人去请内阁的人来这里,很明显人是裕王府请来的。以徐阶的全面思虑,天然也是想过要派人去请内阁其他人来,可他没有——毕竟,顾命大臣这个名头还是好听的,他天然没有和人分享的设法。但是既然裕王府请了其别人来,他这个做首辅的天然也要去压住场子。

裕王没听明白王老太医话中之意,还要再诘问几句却被边上的李清漪拉了拉袖子。

裕王来得及,瞧了眼天子,面上已然显出几分急色来,他伸手摆了摆表示免礼,口上不免要问一句:“父皇如何了?”

天子本是一向闭眼养神,乃至连黄锦和李清漪刚才的对话都未曾理睬。可他听到这句话,呼吸忽的一变,不由得展开眼睛,喘着粗气,瞪大了去看李清漪。

她笑看着天子气得昏迷昏倒,这才慢悠悠的去探天子的脉搏——她虽不是甚么神医可到底还是学了一些的,多少能晓得死活。

裕王佳耦抱着世子赶来了,之前派出去的李芳也小跑着跟在他们背面。见着裕王,就连王老太医这般诸般朝事不入耳的人都模糊的松了口气。

李清漪在侧柔声道:“要不,你们去侧殿议一议吧,内阁诸人也都快到了。父皇的身材乃是最要紧的大事,不得有半点草率,还是需求好好说一说的。”她顺手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裕王,低低道,“父皇这里,我守着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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