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风起（五）
苏离忽而站了起来，从书案上取过羊毫和纸张，“那我现在就替你算一算这笔账。你家中每个月得了你十四两银子，你在宫中当差已经七个月了，也就是说，一共送出了九十八两银子，是不是？”
“无需客气。”苏离神采和缓，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安抚之意，“有甚么话，无妨直说，凡是我能帮上一二分的，也不会推让。”方氏眼眶刹时便红了，嘴角嗫嚅了几下，“我家那小子，前几日病了，传闻已有好几日没吃奶水了，我内心实在是……”
“你夫君要纳妾，是不是？”苏离端起了茶盏，悄悄瞟了她一眼，“此次，你该没有骗我吧？”“没有！”方氏大急，冒死摆手，“这也不是甚么光彩的事情……”苏离微微点头，“你一个月，月钱是多少？”
“你夫君纳小，已经是既定之局，你此番归去，又筹算如何？”苏离目光突然带了些冷意，“你算清楚这笔账，即便是归去，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究竟。可现在，只要你还在宫里，你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到时候，想要拿捏谁，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顿了顿，话锋一转，“天然，你归去，我毫不禁止。不过，你再想想今后，难不成还是再过畴前那样的穷日子？”
苏离在外头立了好一会才回了大殿，又吃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才觉消去了些许暑气。恰好怀里的周衍不消停，见了甚么都要伸手去摸一摸，惹得飞翠一刻不断的盯着他，几近要将他的一双手用绸缎系住。
便见台阶下，一行人仓猝而过。苏离为眯了眼，看着那群人拜别的方向，唤过倚红：“去探听探听，未央宫到底是谁病了，如何这么久了还不消停？”倚红非常风骚的勾了勾眉角，“交给我好了。”
“起来吧。”苏离命人搬了小杌子让她坐下，“都是在承乾宫当差的，也不必如此客气，反倒是显得生分了。”方氏依命坐下，只是显得有些惶然，双手不天然的搭在膝头，身子绷得紧紧的，“多谢二蜜斯赐座。”
“畴前你家中艰巨，每年所耗银子，是否超越了三十两？”
“我记得你家小子三个月大，你就进宫了。”苏离目光落在她清秀的面上，“若不是家道艰巨，没有谁会走这条路。”“的确如此。”方氏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眶微湿，“也实在是没有别的体例了，上有老下有小……”
话音刚落，已不见了人影。
苏离一脸淡然，用只要二人能闻声的声音说道：“你如果套不出话，我就刮了你的眉毛。”倚红嘴角抽搐了几下，“你短长……”苏离不置可否，只拍着周衍的小屁股，一副纯良的模样，“早去早回。”
实在这宫中，看似富丽，却实在没有甚么风景，宫殿楼台，回廊水池，反正不过就那么几样。也不过才坐了一小会，就见方氏从内殿走了出来，眼眶微红，脸上却已没有了泪痕。“二蜜斯！”方氏走至她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承蒙您点拨，我自知无觉得报，只能经心极力奉侍您和二皇子。”
“没有。”
方氏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方氏已知本身出宫有望了，面上神采又暗淡了几分，垂着头，有些惶恐。
“是。”
“想通了就好。”苏离嘴角勾了勾，“今后你发了月银，无妨让你家那新进门的妾室过来。”方氏一愣，苏离已轻飘飘笑了起来，“我想，主子偶尔有犒赏，谁也保不住，每个月月银，都能是一样的吧？”
“十五两银子，每三个月另有两套衣裳。”方氏不知为何有此一问，还是老诚恳实的答复。“你在宫中，也没有需求花消的处所，这些银子，想必都送回家了吧？”“是，每个月本身留一两端油钱，其他都送出去了。”
苏离轻声笑了，“饱暖思淫|欲，这句话，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合用，你好好想想这句话，再决定如何行事。”能够从众位乳娘中被选中，方氏也不是胡涂人，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心下更是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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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此处，苏离已经大抵明白了她的意义，“你想要我去太后跟前求个恩情，放你出宫？”方氏涨红了脸，踌躇着点了点头。没有她预感当中的暴怒和冷讽，反而是和颜悦色，涓滴不见任何不快，“你坐下吧。”
苏离抱着周衍，慢悠悠的踱了出去。七月的阳光，有些刺眼，苏离抱着孩子站在殿门外，轻声说道：“你瞥见了没有，这宫城固然大，可内里的天空，更是浩大无边。”也不知可否听懂她的话，周衍掰过脚指头就胡乱啃着，涂了满脚的口水。
方氏眼中一亮。
苏离却不觉得意，反而说道：“让他摸，一旦亏损，就长记性了。”飞翠天然不敢苟同，恐怕二皇子出了甚么不测。“这剩下的酸梅汤，你们也都吃了吧。”苏离将周衍塞回了飞翠怀中，本身站在窗前吹着轻风，悄悄看着外间气象入迷。
“这也不是甚么大事，我着人送你出去一遭好了。”苏离很利落的应了下来，转头就叮咛宫女们筹办车马。方氏望了她一眼，眼里突然出现了水光，嘴张了张，最后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我不该欺瞒蜜斯。”
说着，将手搭在了她肩头，“女人的好韶华只要几年，有一就有二，到当时候，你夫君，会如何待你，你本身考虑考虑。”话到此，戛但是止。有些话，得她本身细细揣摩，哪怕那过程是艰苦而残暴。
“如何？”苏离双眼一眯，“难不成，不是这么一回事？”正了正神采，“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如何能拿本身儿子的病说事？”“不是如许！”方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忍着臊说道：“我家小子病了不假，不过倒是我家那口儿，想要纳小，我家小子还不到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