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年礼馈赠
“这话怎说的？”
“禀郎将，我们是敦煌城内的商户，闲来无事在这林中打些野物。”风灵翻身上马，恭敬地作了个揖。
阿幺抱着几张皮子过来，往他怀里一推，“你管她何为么，反正又不是小孩子，非得个个都像你如许畏手畏脚的才好？”
说着她号召金伯带人将牛车搬卸了，本身引着丁四儿进前厅烤火吃茶。
“你们接着巡一圈便回城交班，留意各处可藏身的公开，都谨慎着些，莫离城过十里。”风灵低着脑袋，冷静地听着拂耽延的声音在她头上回旋着。
“胡说甚么！”风灵瞪了他一眼，“瞧你出息的，突厥人的顿时不悬马铃，只我们唐人才喜在马脖上悬铃铛。”
丁四儿连连摆手，“顾娘子莫费那钱，当真莫费。这酒只怕弟兄们吃不着。”
半个时候后，出了城道，一行人纵开了马，呼啦啦地往城外的林子奔去。夏季的树皆光秃着，树枝以各种奇特的姿式指向天空，林子里因无树叶灌木的遮挡，使得猎物显而易见。
正说着，风灵忽地打断他，“噤声！”
“甚么人在林中鬼鬼祟祟？”对方跑在头里的一骑大声呵叱道。
年青好顽的部曲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大娘，我随你去。”“大娘，带着我罢。”……
风灵将他送出大门，回身回到院子里，瞅着那各色的皮子发怔。佛奴算罢了帐，自内屋蹿出来，拎起那张白狐皮子直咋舌，“这货品，这品相，可未几见呐，大娘……”
“行猎……”风灵面上暴露憾色，“竟不教我也得这个乐子，无趣！”她忿忿地丢下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内院去。
佛奴想还嘴，又自发说不过她，怏怏地抱着皮货往库房去存放。
“闻声了？不是突厥人，都放下家伙，别再惹出费事来。”风灵低声叮咛道，众部曲渐次将长刀重新落回刀鞘内。
“那岂不是比年也不得过了？”风灵惊道。
一名部曲神神叨叨地同风灵道：“倘若能打着狼便好了，大娘可曾听过，狼皮褥子百害不侵？只可惜狼大多群居，鲜少有落单的。”
风灵一放手上的链子，大富欢腾地蹦跳向那只倒地的野兔，毫不踌躇地一口叼住，跑返来向风灵献宝讨赏。
金婶新煮的枣酪，丁四儿吃过两盏，同风灵说了一会子话，便起家告别。
说话间，来人已到了他们跟前，头里三骑，背面还跟着一群，皆革甲轻装，一色的玄纱抹额压在幞头上面。风灵与部曲们皆悄悄长出了一口气，原是沙州府兵。
话音刚落，一支鸣镝吼怒而来，却并不冲着人，径直没入一株树干内。部曲们不由都放下弓箭，从马鞍上抽出长刀来。
风灵嫣然笑道：“兴之所至。”
“可还记得去岁年节中，贺鲁部趁着城浑家皆欢庆，偷袭了城门？”丁四儿道：“今次延都尉下了令，府军城表里戒严巡查，断不能再教贼人搅了年景。”
“大娘……”方才说话的那部曲着了慌，“大娘，那是甚么人？别是突厥人……”
风灵笑着拍了拍本身的脑袋，“瞧我，丁仓曹冒着冷送来这些，我竟还教丁仓曹站在这儿吃冷风。这些金伯自会清算，我们里头去吃热茶。”
风灵略略吃惊，张了张口，俄而掩口笑道：“都尉的心机，风灵免得。”
顿时的府兵侧头打量了她几眼，倒是认得她：“顾娘子？怎在这日子里行猎？”
“打些野味，明晚炙烤了好下酒。”风灵的兴趣出奇地高涨，“去小我，到马厩，将我的大黑马牵将出来。”
幸亏丁四儿并不拿她打趣儿，兴高采烈地拎起几张皮子，“这些个，是我们府兵里的弟兄们打了凑给顾娘子的，娘子出资替我们这些活着的，和那些已报国了的修造佛窟，弟兄们念着你的好呢，这些东西不值甚么，却都是弟兄们的一片情意，娘子莫嫌。”
风灵讨巧地向他展颜笑开，“风灵得了都尉的馈礼，一心想回些礼，腊月尾里，买也买不着甚么，便……”
风灵将野兔甩给近旁的部曲，顺手从马鞍边的囊袋里掏了一小块儿风干的牦牛肉，扔给大富解馋。
拂耽延不看她，却无声地勾起了唇角，隔了半晌，淡声道：“我倒是记得，除开行猎，你仿佛另有一手好厨艺，上回的粔籹，做得极好。”
一圈叮嘱以后，那声音仿佛冲着她来了，“上马，我送你回城。”
风灵笑容满面地一挥手，“都去，都去，快牵马去！带上大富！”
“兴趣到此便止。”沉峻的声音从领头的三名府兵身后传来，马铃声响，走出的恰是拂耽延。
麻灰色野兔最是常见，才进得林子，便有一只畴前头蹿过，风灵搭起箭，敏捷瞄上那只野兔，也不必拉满弦，一箭便得。
丁四儿摸了摸后脑，“这三两年间，过不过年的倒不非常打紧，若教阿史那贺鲁再钻了空，怕是今后再没个年节好过了。”他并不想多说军中的事，才说了这一句便刹住了嘴，转而又说回了这些毛皮，“顾娘子快唤人来搭把手，好将这些都卸了。”
打了几只野兔，大伙儿都觉着有些无趣，便上马往林子里头去，沿途又得了一头黄麂。
佛奴吃紧追了出去，却已唤不住风灵一行，只得跺了顿脚，哀声长叹：“没有一时是消停的，年节就在眼皮子底下，又出去闹腾……”
不消半晌，又从内院跑出来，已换了一身束腰胡袍，几步蹦到外院，大声呼喊，“城外弄些野物去，哪一个与我同去？”
“如何，丁四儿送去的皮货还不敷用？必得在除夕前一日出城打猎？”拂耽延瞥了一眼她背后的背着的弓箭，及马鞍上悬着的还在滴血的网袋。
风灵乖乖地上了马，垂首催马走了几步，部曲们见状，亦纷繁上了马，却不敢跟得太紧，只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连呼了两声，大院里的部曲纷繁出来，年纪大些的应道：“明日便是除夕，大娘还要往城外去？”
风灵头皮一麻，低头行了个礼，不敢抬眼望他。
“甚么嫌不嫌的，丁仓曹谈笑了。大师伙儿的情意，风灵领下了，按说原该给钱的，只都尉不待见钱帛一类，倒教风灵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风灵心底微微发热，非常熨帖，府兵重交谊，她却没法心安理得地受了，“如许罢，风灵购买些好酒送至丁仓曹那儿，年节休沐中请大伙儿吃酒，权当谢礼，如何？”
部曲们觉得她觅得了甚么猎物，齐齐闭了口，林子里一片沉寂。几息以后，马铃声与马蹄声一同响起，少说有四五十骑。
靠近林子时，风灵领头带住马，回身抬高了嗓子道：“老端方，怀崽的不准打。”部曲们三三两两的应了，上马谨慎翼翼地摸进林子，连风灵手里牵着的大富，也极有灵性地放低了“哈赤哈赤”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