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好一个偷梁换柱之法!
顾云听罢很久点点头:“多谢真人点拨,我自有分寸。”
旧哄哄的淡淡霉气从里向外散去,熏得顾云眉骨揪起,举起明珠四望。逼仄的配房内空无一人,桌上放了只白纸叠得乌鸦,顾云拿起看了看:“淳和?”
顾云本是不想搭把手救她,可一想到她之前那般废料的表示,便鬼使神差地左前一步接住了她。许是受了惊吓,贴在他胸膛上的心跳噗咚噗咚和敲小鼓似的,柔嫩如蛇的身躯缭绕着摄魂夺魄的香味。
话没说完,小道童看了她一眼,不太肯定道:“我们重阳观的灵兽都住在兽栏里,你……要去么?”
有人揉着眼不耐道:“难不成又有人打我们祖师爷金身的主张了?”
“睡了睡了。”还是反复着如许一句话。
“混账!”顾云捏碎了纸乌鸦。
这一摔,顾云本来的肝火摔去了大半,低头看着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淳和身边,尽力心平气和地问道:“为甚么要别人祖师爷的金身?”
此言一出,世人皆为之神采大变。
淳和循循善诱:“我是顾楼主的爱宠啊……”
阳明真人哈哈笑道:“莫谦逊莫谦逊,别人贫道不知,你的秘闻贫道还是摸得一二的。只不过……”阳明鼻尖耸动,嗅了嗅氛围里的异香:“那只狐狸,你欲将她如何措置?”
顾云点点头。
是夜,顾云与阳明真人手谈至半夜时分。山中夜啼啾啾,更深露重,阳明真人开门送客:“老道好久没有与人下棋下得这般纵情了,他日有空,再邀你来逛逛禹步,松动松动我这身懒怠下的筋骨。”
淳和展开一只眼瞄了瞄,思疑地问:“真的给?”
顾云回到配房,明珠高悬,煌煌之光胜若白天。夜时已深,他却殊无睡意,盘手打坐了半个时候。后窗鸦啼一声,如同鬼叫,顾云本定入冥冥的心陡一惊。他道术高深已臻至化境,如许心神不拧的时候少之又少。
房内静悄悄的,顾云眼中已是风雨欲来的薄怒,真给他跑了?!
“睡了睡了。”房内传来睡意昏黄的咕哝,带着那只狐狸惯有的调子:“别烦老子!”
淳和踌躇了半晌,才不情不肯地伸出爪子接过玉莲,不甘心肠小声嘀咕:“不划算。”
“混闹!快给我滚下来!”
奇特,奇特。
“妖族毕竟是异类,你与她有缘,若收为灵兽倒也罢了。”阳明真人语重心长道:“但贫道看那只狐狸非同凡物,贫道不是思疑你的定力,只是担忧她留你身边用心不轨,恐会害了你。你也知你……”阳明真人未将话说得明白,点到为止。
“不,不是,是炼妖阵破了!”
小道童不敢招惹顾楼主的爱宠,站得十万八千里,眼观鼻鼻观心道:“洁净的配房就这两间了,至于顾楼主房中的明珠是因他夜视不能,以是自带而来的。”
顾云稍是一愣,他的心机是多么敏捷,电光石火间长袖一拂,猛地挥开双门。
顾云没有放过淳和嘴角翘起的藐小弧度,这点小把戏他睁只眼闭只眼并未拆穿她。贰内心揣着得是另一点。经中记录,平顶山凤凰涅槃是两千多年前的传说,这只狐狸却能一眼认出那颗琉璃珠的来源,可观她体内内丹的气泽,确切又不敷千余年的功力……
“奶奶个熊的!”淳和忿忿:“你见过老子这么貌美如花的兽类么!”
顾云点头道:“我已非道中人,久不入三极九宫,不敢与真人一争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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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金身上的淳和被顾云的喝斥吓得肝胆一颤,踮着的脚尖一滑,像个棒棰似的笔挺栽了下去。她栽的势头太猛,当即有怯懦的羽士呀地捂住眼不敢去看。
顾云感喟:“本日路过三危山,不忍看她千年修行烟消云散才从洞虚真人剑下救了她。现在却还没想好她的去处,只能临时搁在楼中养着了。”
“这甚么破处所!老子不要住这里!”一进门,淳和抬起袖子掩住劈面而来的飞尘,气哼哼地转过脸诘责带路来的小道童:“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嘛!凭甚么顾云那厮的房间比我这宽广上几倍!”她比划着:“另有斗大的一颗夜明珠照亮!日球,亮盲眼了啊!比玉轮还亮啊!”
“……”
顾云肝火冲冲,一脚踏出门外,突见后山一道凌厉妖气直冲上天,惊起一片飞鸟,扑棱扑棱四散逃去。
淳和捂着眼怒飚泪水,哭得好一阵子直到顾云被完整哭没了脾气,才抽抽搭搭地说:“他道冠上的琉璃珠在发光。”
重阳观乃闭门静修的古观,鲜少欢迎外客,配房未几。顾云常与阳明真人走动,因此在此有间常备的配房,而不测来客淳和……
九尾狐的媚术,顾云第一反应就是自警地松开双手,因而废料落了地,被摔得嗷嗷叫喊。
他如许说便是没筹算将那只狐狸扔出去自生自灭,阳明真人言尽于此,只得长叹一声:“也罢,你向来都是有个主张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执意从道入商。”
他在门外盘桓半晌,屈指小扣了拍门扉,低声道:“淳和。”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倍感陌生与不适,又硬着头皮唤了一次:“淳和?”
阳明真人见此景,长年捧着笑的脸庞皱了皱。其他小羽士在内心感慨,果然是顾楼主的爱宠哪,宠得毫无节操可言……
守夜当值的道童气喘吁吁地奔来相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便听那乌鸦张着嘴,用那只狐狸讨打的声音机器地反复:“睡了睡了……”
“……”都直接上手抢了,还讲事理?顾云发明这只狐狸的三观已经到了崩坏边沿,不,她压根是没有三观这玩意儿!所谓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阳明真人和重阳观世人在场,顾云不欲再和她辩论下去,从袖中拿出那朵碧蕊玉莲放在她眼下:“和琉璃珠换,别闹了好不好?”
重阳观古钟突然短促敲响,宏亮的钟声远传百里,宫观内各处灯火紧跟着一一亮起。被惊醒的羽士们带着惺忪的睡意从房中纷繁走出,不明以是地交头接耳:“这是如何了?”
……
这算甚么狗屁不通的来由,顾云还要再言,便听淳和又砸吧嘴道:“这是平顶山老凤凰涅槃时烧出的琉璃种,比夜明珠还要亮,一颗能顶十根蜡烛,可宝贝了!哼!不给就不给嘛!”淳和扁着嘴,抽着红十足的鼻子,甚是委曲:“我又不是不讲事理的人!你为甚要摔人家!”
定放心,顾云取下明珠托在掌中,排闼往长廊西边而去,长廊绝顶便是淳和的配房。
惨不忍睹的画面没有呈现在世人的视野里,取而代之地是淳和底气实足的骂声:“卧槽!牛鼻子,你是要吓死老子还是要摔死老子啊!”
……
顾云破门的手僵住了,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口长气舒出,幸而没有鲁莽行事。对方毕竟是个年青女人,冒然入门,终是分歧端方。正欲走时,他在门外停停,多唠叨了一句:“明日我们一早即要出发,莫要睡误了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