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处火焚
两日以内，容妈妈已将相府表里统统人事讲得通透，字句之间透着难以揣摩的深意，云挽歌只是悄悄地回以浅笑，并不开口。
“快烧死她！”
银烛光清，冷风萧瑟。
云挽歌昂首看去，楼氏已暖和地鼓掌道：“来，给母亲瞧瞧你这脸……这脸，得了天花？”
楼氏的金步摇摆得短长，瞧了云挽歌一会儿，神采猛地变得惨白哀痛，拍着云挽歌的手说：“先皇幼年染了天花，当时很多宫女也染此病，全数被带去宫外烧死。这病感染强，如果被旁人晓得，少不得传进你父亲耳中……”
云挽歌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关窍，拿出剩下的豆痂粉敷在脸上，等脓水湿了灰粉，这才排闼而出。
来者不善。
云挽歌温温轻柔地接着道：“瞧着竟比皇宫都丽堂皇，见着只觉有如皇威，叫人佩服。”
云挽歌晓得，她娘亲那一辈子活下去的盼头就只要她云挽歌一人。挽歌哀歌都是娘亲心中最深沉的痛，从她自嫁给云瑾之起，就已经被磨光了她的朝气。
她必须走进那处皇宫，一步步踩在尉迟稷心尖上，踩紧这大楚幼年盛名的三皇子的路。
云挽歌坐在烛光下定定入迷，一夜未眠，唇畔掀起的弧度藐小却沉冷。
母凭子贵向来都不是句打趣，云挽歌内心轻叹一声，端倪间已漫开三分笑意，推拒：“母亲既说父亲会烧死我，那女儿也不得不从。”
坐在云挽歌身侧的小丫环抿唇不语，看都不敢看一眼这位传闻出身不祥的相府嫡女，屏息凝神地往容妈妈看。
容妈妈的笑猛地僵在嘴边，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瞧见云挽歌已走在前面，跟着管家一起进了金玉院。
屋外俄然响起了喧闹的闹声，云挽歌还没走遍小楼院落，就瞧见容妈妈带了人进了长安院。
容妈妈浑身一颤，云挽歌只当不觉，抬步紧跟她穿过两重假山，才走进了桃花殷红的小楼。
这位气度不凡的容妈妈待她夙来恭敬慈爱，就连她入主后宫都不忘汲引这位。可恰是容妈妈抱走她的孩子，才让那对狗男女有了可乘之机。
好，好极了！楼姨娘的算盘打得极好！
半晌，容妈妈收敛了眼中深意，深深弯下腰，恭敬隧道：“奴婢容妈妈，夙来在楼姨娘身边服侍。此番来此，是夫人求得相爷请您回京，请您清算好便上马车。”
东风十里，透过车窗望去，红楼高墙，沿途酒坊茶社紧挨，脂粉、浓墨、茶香的味道糅杂成了抹不开的浓香，云挽歌悄悄弯了弯唇，这高人一等的繁华都城近了。
楼氏却只是沉吟：“这事还得老爷做主，旁人不得置喙。”
羊肠小道上停的马车是村中从未有过的华丽车驾，因而上辈子的云挽歌千恩万谢，却不知京中权贵早就对她这个乡间人嗤之以鼻。
她话音一落，人群里跳出的两个妈妈就一把拧住了云挽歌的肩，押着她就往外走。
紧跟云挽歌进屋的两个小丫环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守门的几个妈妈抓住扔到了云挽歌跟前。
连平常官员府中的庶出后代，都不肯做如许连四匹马毛色都分歧的马车。云挽歌一点点勾起温婉的笑，道：“多谢容妈妈。”
当年秦采薇得蒙圣意，却不知为何下嫁状元郎，后郁郁寡欢不肯见人，生下云挽歌后当场就去了。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她得了天花，会感染，给大师都染上天花！会害死大伙儿！”
有人惊叫：“烧死她！”
容妈妈挑眉道：“那是……”
云挽歌看了看楼姨娘细嫩的手，渐渐瞧过她水润的面庞，心头冷寂，却歪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那父亲是要烧死我吗？”
二夫人扶了扶金玉发簪，声音很冷也很沉，她说：“如何说挽歌也是相府出身的端庄主子，请太医来治也不难。”
楼氏心头一紧，那日听得云挽歌未死还不觉得意，本日见她气度不似穷乡养出，眉头紧蹙。
阿谁曾在京中被奉为百年才子的一代才女，美得素净却不迤逦，那股子风味是谁都没法代替的。
云挽歌记得，这位帮话的二夫人上辈子就孤寡一人。她新婚那日，丈夫被外放沙洲，染上疫疾而死，因而两人连孩子都没有。
她摆了摆手，容妈妈上前一步，扶起半跪的云挽歌劝道：“夫人给大蜜斯筹办的院子早已清算安妥，您先洗去风尘，好好安息。”
云挽歌记得宿世从未见过这两人，瞧着模样平常，举止粗粝，想必她们只是楼姨娘随便挑来的丫环。
容妈妈只当这位乡间长大的大蜜斯已被气势所摄，笑着扶了她一把，刚要开口，只听云挽歌笑道：“相府可真繁华……”
远处飞檐琉璃砖瓦闪烁富丽，朱门城墙高高竖起，来往车辆低调谨慎，云挽歌眼眸暗了一瞬，掩住了沉思。
直到她上了车，容妈妈都未提一句冯氏。
楼前三字，长安院，隶书清秀有力，那块门匾已经被风雨吹打地淡了色彩，云挽歌却想起从未见过的亲娘。
云挽歌只垂着眸子，不挣扎地由着两人架着她走出了相府，在众目睽睽下被拉过大街冷巷，刹时被很多百姓围住了。
唇红脸白的高大女人吃了一惊，猛地后退了一步，盯着小小的云挽歌，眸子子都不会转了。
云挽歌的指甲已经掐紧了手心，她死都不会忘了面前这位容妈妈，楼姨娘的贴身妈妈！
云挽歌哈腰道：“女儿云挽歌，见过楼姨娘，给二夫人存候。”端得是和顺贤淑的眉眼。
云挽歌垂眸施礼，跟着退下，走到门口瞧见两个丫环被打得昏迷，已然将死，她悄悄点头：“戏本里常道皇宫礼俗森严，本日一见，我才知相府才是全天下最讲端方的处所。”
门被敲响的时候，云挽歌正给小宝敷上豆痂粉来解毒，听得动静当即清算好装豆痂的布包藏进胸口，这才去开口。
下了车，云挽歌昂首望去，那高门朱户的门楣上挂的门匾上深切相府二字，金边形貌，苍劲有力埋没锋芒，一如她的父亲云瑾之。
容妈妈高举火烛，厉声道：“老爷叮咛，大蜜斯偶染天花，为防瘟疫传开，按大楚律当烧死。可夫民气慈，只劝得将大蜜斯您送去山庄养着，等病好了再回京。”
本身是从未在相府住过一天，驰名无实的所谓嫡女，丫环则是连心眼都没有的孩子，三小我想在相府吃人的后院安设，真真是好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