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落子无悔（二）
不知过了多久，陆康俄然展开双目，低声问管家道：“甚么时候了？”
可陆康端坐于前堂，闭目冥神，一言不发，任凭风云变幻，皆岿然不动。
舒城城头，百名弓箭手拉满弓弦，严阵以待。门路绝顶，周瑜一身素衣白袍，驾着马车缓缓前行，三具上好的桐木棺椁并列车上。马车之侧，孙策骑着大宛马，手握十二锋银枪，银盔金甲，护送马车一起前行。
跟着一阵庞大的构造轮转声，悬索垂垂落下，周瑜握起缰绳，正要驱车进城，忽听身后传来孙策的高喊声：“陆康守军听好了！陆家三将之死，我孙伯符一人担负，与周公瑾无半分干系！日落之前，我需求看到周公瑾无缺如初回到此处！如有人胆敢动他半根头发，我便屠你满城！”
昨日黄盖派人连夜从庐阳寻来三具上好的棺椁，又请入殓师为其殓葬。人手不敷，周瑜一向在侧帮衬，一夜未眠及至午前才得安妥，他未进水米，当即抬上马车，奔走到此，可谓经心极力。
“逊公子确切很不甘心，老奴不得已，只能用绳索将他绑了塞至车上，还请大人恕罪。”
正值此时，忽有一长声“报”字传来，一名守城裨将飞奔进了陆府，跪地拱手道：“启禀陆太守，城外有异状！”
“逊儿如何样？闹了没有？”
守城将领大声道：“棺椁留下，你能够走了。”
周瑜不徐不疾，背手玉立：“周某身为居巢县令，乃陆太守下官，这是其一；我周氏一族与陆家素有来往，先父洛阳令之职，恰是仰赖陆太守举荐，这是其二；周某久闻三位公子高义，亲身为其入殓，愿聊表情意，这是其三。于情于理，周某不过是来此处记念，你们如此禁止，难道要陷陆太守于不仁不义？”
昨日战后，陆康便下定决计，誓与围城军队决一死战，为此他连夜命人将陆逊和陆绩送往江东吴郡的侄子陆骏处。此战应是此生最后一战，陆康大手一挥，喝道：“拿我的宝刀来！”
“人在城在！人亡城破！”世人群情激奋，皆随之高喊，其声直冲云霄，与天上的隆隆雷声共鸣。
浓云滚滚，隐雷阵阵，氛围高压呆滞，仿佛一潭死水。舒城城头旗号低垂不动，城下鲜血犹未风干，浓厚的血腥气裹挟着梅雨时节的湿沉，令人堵塞。
孙策远远瞥见开棺查验，内心颇不痛快，直叹周瑜良苦用心被当作了驴肝肺。
陆府正堂内供奉着昨日战死的三名陆氏子孙牌位，几名女眷披麻带孝，哭泣不住。陆康一身戎装，立在堂前小院中，眸色非常森然。
“昨夜便命人快马加鞭将家书送了畴昔，估摸着下午就到了。”
“人在城在！人亡城破！”陆康高喊。
周瑜偏身一笑，轻道：“不必担忧，太阳落山前，我必然会返来。”
间隔约一射之地处，孙策翻身上马，对周瑜道：“我就在这等你，必然要安但是还。”
陆康薄唇微颤，重重叹了口气，又问：“吴郡那边可都号召好了？”
“哐”的一声，长刀登时，收回摄人的声响，陆康慨然道：“陆某曾对先皇牌位发誓，必将守得舒城百姓全面，但是就在明天，二百父老乡亲命丧鬼域！陆某身为庐江太守，深知其耻，誓与此城共存亡！今时本日，便是陆某此生最后一战，虽死亦当击溃围城之军，为无辜百姓报仇！”
孙策放大宛马于郊野，旋即将银枪重重扎在地上，表示本身不会冒然进步半步。
两名男丁回声抬出一柄七寸长的玄龙玉刀，陆康伸出枯枝般的大手，一掌控住，想要将刀竖起，可他年龄已高，力道早已不似当年，不得不消上另一只手，才勉强将玉刀竖了起来。
陆康闻言，霍然起家，堂中之将、院中男丁及大门外的百姓亦随之起家，势如山呼海啸，非常慑人。
陆康沉吟慨气道：“我陆家祖祖辈辈的荣光皆系于此战，毫不能让他们俩受连累。只要这两个小家伙安然无事，我陆家便香火永存。”
周瑜放下缰绳，对守城之将一礼：“我乃居巢县令周公瑾，此行只为送陆家三位公子回城，还请将军放行！”
管家趋步跑来，对陆康一礼，小声道：“大人，两位公子都送走了。”
四四方方的天空上，阴云堆积，似有大雨将至。陆府高低统统男丁全部武装，立于前院。守城军各部将领坐于前堂中，各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回大人，中午三刻。”
府门外，半城百姓围坐于府街之上，隔着两进大门，立足而观。男人们挽着袖子、扛着锄头，妇女们则肩搭汗巾，手持绷带铲勺。不消说，只要陆康一声令下，这些百姓便会冲出城去，与孙策部冒死。
不但舒城百姓未雨绸缪，陆康身为太守，亦是满心隐忧。
四方小城当中，贩子热烈，犹胜往昔。固然无人明言，但百姓们皆自发屯起了米盐，以应对随时能够呈现的滥杀之战。
合法此时，一名裨将快步登上城楼，向守城将领私语了几句。守城将领沉吟一瞬，命令道：“开城门！”
语罢，陆康接过管家递来的酒碗一饮而尽，众将与陆家男丁亦端起酒碗痛饮。只听“啪啪”一阵脆响，无数酒碗摔在地上，徒留一地齑粉。
周瑜却不气不恼，谨慎翼翼将棺盖推开，只见陆康捐躯的三位堂侄堂孙宁静地躺在此中。陆家在庐江颇受恋慕，这些守城兵士强忍肝火，未将周瑜乱箭射死，已算是万分哑忍。
当值将领睨着城下的周瑜，见他身形肥胖，单车一马，未带兵刃，疑其有诈：“把三具棺椁都翻开！”
“是，大人。”
未想到孙策竟敢如此放肆，守城兵士咬牙切齿，只恨军令如山，不能乱箭将他射死。为首的将领强压心底肝火，依例问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