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素处以墨
“既是王爷要保初梦,桓公子到时又如何向王爷交代?你毁了他的棋,王爷也一定肯轻饶公子吧?”
“桓公子道了一个风趣的故事,初梦听来,也颇是感慨呢。”初梦收起颤抖的眸子,敛首又去绣花,五色丝缠绕在那银针上,折射着耀目标光。
初梦心中摆荡了,她自认不怕死,但却怕扶瑄对她失落的眸子,那比千刀万剐更难受。
桓皆稍稍和缓下来,又收起了刀:“那你究竟有何特别的代价?”
“初梦虽非桓公子口中所言的雪心,但倒是非常猎奇,桓公子如此大费周章潜入乌衣巷内,究竟是为了如何的题目?”
“成管事已查明,那是灶房小仆不慎走了火种引燃了茅房,初梦女人可莫含血喷人呢。”
“初梦说了,公子不会信呢。”
“桓冼马,得饶人处且饶人,且莫逼人太过!”
“事到现在,你还想着耍花腔!”那柄匕首又本身桓皆手中抽出,刀锋直向初梦细白的脖颈上划去,刀刃冰冷,贴在颈上,初梦只感觉桓皆正一点一点地用力,又有丝丝痛感伴着细细而温热的液体自脖颈上流滴下来。
“那桓公子现在说了那女人,又笃定初梦便是雪心,难道普通含血喷人?”
“可你再狡赖有何用?有些事,不是你能嘴硬便能赖得掉的。”
“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桓某天然对王爷忠心不二,倒不似雪心你,得那王爷哺育多年,空习了一身技艺,连刺杀那剑也短了几寸,要不是你蠢钝,谢扶瑄早已一了百了,那里又会牵涉这很多事。”
“初梦女人,识时务者为豪杰,桓某倒是颇赏识你了。”桓皆收起匕首,问,“其一,你为何现在潜身于谢扶瑄身边?虽你前时行刺落败,应不是为了再行刺罢?”
“方才是打趣。”初梦淡笑道,“南岭王能叱咤朝中多年,身历几代天子,必是有他棋高一招之处,即便是再推心置腹之人,司马锡也不会事事道与他知,桓公子入府不过一月不足,已得王爷如此正视,实乃可贵了。”
初梦也是笑了,道:“怪初梦胡涂了,桓冼马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恐怕连那南岭王,于桓冼马眼中,亦不过是垫脚石吧?”
“天然,桓某当然知,他谢扶瑄的软肋是你,你的软肋,也是他谢扶瑄。桓某如此通情达理,天然是晓得女人是需好好思虑思虑的。三今后辰时,于城中自昙巷,桓某在那处恭候佳音。”
桓皆说着,亮出一把匕首,刀刃锋利出鞘,寒光舔着初梦的眼。
“你……当真不知?”桓皆叫初梦那果断的目光盯得有些置信了,又高低打量了她一眼,脖颈上的刀痕凝起了血痂,这女子在他面前是那么荏弱,翻手便可摧毁她似的,便又道,“你不知也好,你不肯说也罢,我桓皆夙来不落空趟,做甚么必是要做成了才罢休。如此这般,你便做我桓皆在谢扶瑄身边的眼线探子,我倒是可为你考虑暂不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
“初梦说了,恐怕公子不信呢。初梦确为北方流浪逃来了灾黎,糊口所迫,卖身入乌衣巷内做婢女。”
桓皆眉飞色舞地说着,初梦敛眸淡然地听着。很久以后,桓皆傲然道罢,初梦亦如桓皆那夜普通半晌说不出话,可她比桓皆那表情更沉更厚。
“你说甚么?”这话只激得桓皆更是龇牙咧嘴,将匕首扣得更深,血滴自那道乍眼的细口儿中汨出,横在寒刃上恍若一条粘连的玛瑙蛛丝。
桓皆哈哈笑道:“即使你再伶牙俐齿与我辩论,辩胜了我又如何,那是无用的。你于这场局中只是一枚棋子,那棋子的话,有多少人会去听?关头的是,刑部廷尉如何看?谢安王导如何看?谢扶瑄如何看?想来,那谢扶瑄应是不知你女刺客的身份吧,不然,他怎敢留此大祸于身边,防备不了你那天受意,便悄无声气将他告结束。”
初梦笑道:“我倒是忘了,桓公子确是心狠手辣,前时将我锁在那茅房里放火,既有一次,又怎恐再无第二次?”
“桓公子。”初梦抬眼凝着他的眸子,极是慎重,“初梦当真是不知,即使你对外头说些流言流言,将初梦送入缧绁,初梦亦是不知,不知的事,即便现在我说出一二来,也是为了避劫而欺瞒公子的,那样的‘本相’,公子当真想知么?”
桓皆将那夜司马锡所述出身一五一十重道一遍,故事中的出色之处,他又浓墨重彩地侧重描画了一遍,自桓皆看来,他的转述不但是他所言非虚的凭据,更是他正得司马锡荣宠喜爱的凭据。
“桓公子。”初梦道,“那怪诞的故事初梦也听罢了,桓公子若只为来求证,那初梦无话可说了,公子如有旁的事,那初梦更无话可说。”
“我桓皆自量,与那成济比不上,而比之你,我想王爷还是会保我,而舍弃你的,何况,你本已是弃子一枚,只敢躲在乌衣巷内苟延残喘罢了!”桓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倘若桓某将此事道与谢扶瑄知,他是震惊,还是仓促,还是仇恨?他那一贯虚假的温文尔雅的模样,那虚假的笑,还能保持得住么?”
“初梦女人想得果然深远。”桓皆笑哼,“那日在王爷府花圃中只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可女人能于短短时候内将那谢扶瑄的心收得服服帖帖,果然是有本领,桓某前时倒是小觑你了。”
听了这话,初梦面上虽仍云淡风轻地笑着,可心中却倍加黯然,扶瑄背脊上一道道扭曲丑恶的伤疤历历在目,竟真是她的前身女子刺杀的,可倘若要与人道那不是本身,恐怕无人会信了。
“随你怎说,可此事一旦道破……”桓皆哼笑了两声。
初梦心中轻笑了笑,这桓皆到底还是嫩的,竟逼急将底牌也撂了,便故讽他道:“瞧来桓公子也未深得王爷欢心呢,王爷另有奥妙不欲道与公子知,公子离那推心置腹的层面,另有很长路要走呢。”
“初梦确切不知,初梦不是雪心,天然不知,而初梦也是猎奇,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哄得王爷要绕我一命呢。”
“方才听了一遍,你应知我所言不假。可桓某另有几事不明,故而特地登门就教女人,女人如若这么将近下逐客令,那也莫怪桓某心狠手辣了。”
“初梦不知。”
“你不说,我便将你的事奉告谢扶瑄!”
“嘴硬?”
“虚妄之言桓某自不会信!”桓皆怒道,“也不怕道与你知,王爷媒介要留你一命,但那老狐狸又藏着一手不与我知,说!你另有何残剩代价?!”
“桓公子是拿那莫须有的罪名威胁初梦?”
“可初梦不了然,南岭王不恰是桓公子现在身靠的大树么,若要将初梦置于无可翻身的死地,那必是拔出罗布带出泥,定要撼动了南岭王的根底,那于桓公子而言并无好处,桓公子这么做,有些分歧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