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必胜筹码
庆隆帝此时正跪在地上,就连手背方才被飞溅出来的碎瓷片刮了一道血痕都没有去理睬,只是说着:”母后息怒。”
“母后,”他又俯身下去磕了个头,低声的说着,“儿子当年胡涂,还请母后看在儿子当时年幼的份上,谅解儿子吧。”
李太后此话一出,庆隆帝立时就趴下去磕了个头。
说完这番话后,李太后犹且感觉心中气愤并没有少个一星半点。因而她便斜视了庆隆帝一眼,又道:“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也碍着天子你的路了?你也巴不得我早一日去见了你父皇?”
庆隆帝闻言苦笑:“是儿子无能。只是母后,你可曾传闻过一句话?偶然候,冷淡也是一种珍惜啊。”
叮咛一旁的宫娥上了茶,而后李太后才渐渐的对着庆隆帝说着:“博陵崔氏一族的心机我也明白,他们总感觉他们崔氏在五姓氏族当中该拔个头筹,排个第一的。只是这些年来,先是我们赵郡李氏压在他头上,厥后固然我们赵郡李氏冷落了些,但立时又有太原王氏顶了上去,他博陵崔氏如何会服?厥后崔氏入宫做了皇后,生下了阿昱,他们天然是想着让阿昱做了储君,再是天子,到时他们博陵崔氏不说是在五姓氏族中排了个第一,的确都是能够打压其他四族了。以是阿元天然就是他们的绊脚石,想方设法的也要撤除。只是他们想的也太好了些,阿元是我赵郡李氏一族的血脉,我赵郡李氏即使这些年是大不如之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们崔氏一族随便就能欺负了去。更何况现下我手中另有更大的筹马。“
庆隆帝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李太后先是沉默了半晌,而火线才嘲笑着说道:“我一个竟日只晓得听戏逗鸟的老婆子那里会晓得这么多?”
“你有甚么受不起的?”李太后鼻子中轻哼了一声,在宫娥的搀扶下坐到了椅中,而后渐渐的说着,“当年你父皇刚走,热孝里你就登了皇位,但是底下的哪一个大臣服你这个新皇?一个个如狼似虎,倒巴不得将你从皇位上拉了下来,好让你那位皇兄即位。彼时为娘念着你处境不易,一面垂帘听政,一面让娘家人又是出运营策,又是着力的,最后终因而将那几个难啃的大臣给搞下了台去。可你羽翼刚丰,倒开端狐疑起哀家这个做娘的来了。如何,怕哀家学了那吕太后,把持朝政,让你做个傀儡天子不成?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原就为一体,唇亡齿寒的事理你会不明白?罢,罢,当时哀家想着,亲生无怨,你总归是我亲生的儿子,又有甚么好抱怨的?哀家原就只想每日闲闲适适的过过日子,谁耐烦去理睬朝政了?是以哀家就不再垂帘听政,将朝政都还给了你。谁晓得你倒是暗中的开端打压赵郡李氏一族了。如何,你的身上就没有流着赵郡李氏的血液了?打压了你的外祖父一族你就欢畅了?只是现下赵郡李氏一族式微了,养德宫里那位的娘家博陵崔氏一族倒是繁华了,你就不担忧?别怪哀家没有提示你,储君易位,这但是干系着国本的。”
庆隆帝立时就回过了头来,低头敛目标站在那边。
庆隆帝踌躇了半晌以后,末端还是低低的说着:“还请母后教诲儿子。”
庆隆帝晓得,当年的事是真正的伤到了李太后的心。是以这些年来,他固然日日前来长庆宫存候,但母子两个的干系却还是日渐疏离。
李太后闻言,怔怔的望着庆隆帝半晌没有说话。
“母后,”他抬开端来,沉声的说道,“儿子这就去养德宫,重重的惩罚阿瑜一番。”
“她是你最宠嬖的女儿,你舍得惩罚她?还是莫要利用哀家这个老婆子的好。”李太后嘲笑一声,出言说着。
李太后长叹一声,伸手探身将跪着的庆隆帝拉了起来。
李太后见状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了宫娥递过来的茶盅,揭开盅盖,渐渐的吹着内里袅袅而上的热气,不再说话。
是以上他干脆的就将本身心中的统统考虑和盘托出:“朕膝下有这么多的女儿,却独独最是宠嬖阿瑜,母后当真不晓得此中的启事?”
养德宫恰是崔皇后居住的宫殿,李太后这般说,实则是暗指本日司马瑜放火之事是崔皇后暗中教唆的。
“母后,”庆隆帝上前几步,离李太后近了些,而火线才沉声的说着,“儿子今晚干脆就将统统的事都明说了罢。朕晓得母后心中最担忧的事,不过就是为着阿元的储君之位是否安定。阿元生母早逝,固然他早就身为储君,可崔皇后随后又生有一子,博陵崔氏一族天然是想将阿元拉下来,让他崔氏一族的血脉登上储君之位。这些朕都晓得,只是母后,现下博陵崔氏一族日渐强大,在朝中的权势盘根错节,朕即便晓得了这统统,可也无能有力啊。”
即使只是一道小血痕罢了,但李太后不放心,还是洒了些止血消炎的药粉在上面,最后又找了一块洁净的素赤手绢扎了起来才罢。
李太后倒是开口制止了他:“返来。”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李太后站在几案侧,因着愤恚,按着几案的手都在微微的颤着,“本日都敢放火了,那明日是不是都敢提刀杀人了,啊?”
“你无能有力,以是就一向宠嬖着养德宫那边,冷淡了阿元和阿宣?”李太后声音冷峻如这深夜屋顶之雪。
另有阿邺,想之前他们兄弟两个之间是多么的密切,可就是因着他的狐疑,现下都已近二十年了,阿邺都未曾踏足过都城一步。
“阿昱尚且才七岁,他们想必临时还不会急着就脱手的吧?”庆隆帝迟游移疑的说着。
说罢,站起了身来,回身就要分开。
庆隆帝闻言,挣红了一张脸,又跪了下去:“母后,当年都是儿子的错,让母后对儿子寒了心。只是这些年儿子才觉悟过来,这世上也就只要母后会经心全意的待朕,为朕着想,今后儿子再也不会狐疑母后一星半点了。”
淡雅的粉青碎瓷片溅了一地,立时便有宫娥上前轻手重脚的清算着。
庆隆帝感觉他如果再不修补他和李太后之间的干系,只怕他们母子两个的干系今后会更加冷淡。
饶是当年庆隆帝的狐疑让她寒心不已,可说到底这个也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尚且还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一团,哭声一点儿也不宏亮,跟只小奶猫似的哭泣着。
李太后沉默不语。半晌以后她方才说道:“那你接下来筹算如何办?还是一向宠嬖着养德宫那边,冷淡阿元和阿宣?如许你就不怕博陵崔氏一族借机挑动朝臣,上书废了阿元的储君之位?到时你是筹算如何办?”
砰的一声脆响,是李太后劈手掼了个细瓷茶盅下来。
这一番话只说的庆隆帝面上青白一片。
“坐。”她指着旁侧的椅子表示他坐,随后又让宫娥打了盆净水过来。
思及此,庆隆帝只感觉心中满满的都是惭愧。
李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个不焦急的性子。阿元身在储君之位上,那么多的目光日夜盯着他,既然有人用心想拉他下来,保不齐某一日就寻了个小由头大做文章,到时朝臣众口一词,你如何保他?又拿甚么保他?”
李太后望了他一眼,而后渐渐的说着:“这个更大的筹马就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王隽。”
这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啊。初度为人母,当时望着他第一眼时的悸动,即便是多年以后的今晚仍然还是那么清楚。
可他还记得小时候,母后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望着他和阿邺在那边玩耍,而后招手唤他们过来,摸着他和阿邺的头,递给他们一人一碗酸梅汤,然后笑着和顺的用手绢给他们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母后这话,儿子受不起。”
庆隆帝天然是要诘问一番:“母后所说的这个更大的筹马,指的是甚么?”
“息怒?哼!“李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叫我如何息怒?本日玥儿行笄礼如许的好日子,她都敢指令人去放火。打量我不晓得呢,她们养德宫一贯就对我这个老婆子定见很大,倒是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立即就两腿一蹬去见了先皇,她们才对劲呢。“
当年手绢上淡淡的暗香仿似还缭绕在鼻尖,但是现下他和母后之间却似隔了一层琉璃似的,虽是能日日相见,但却终归是不知心了。
对此李太后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年母背工绢上的淡淡暗香。庆隆帝低头敛目,粉饰住眼角俄然出现的红色,轻声的回道:“是。”
入夜,长庆宫。
李太后倒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盅里的兰雪茶,拿动手帕子拭了拭唇边压根就不存在的水渍,而后将茶盅放到结案上,这才斜眼望着庆隆帝,渐渐的问着:“如何,现下你就不怕母后干与朝政了?”
细心的用手绢蘸了净水擦拭着庆隆帝手上被碎瓷片刮出来的血痕,李太后叹道:“这么些年以来,我们母子这般安温馨静的坐在一起闲话倒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