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第197章 夕阳朝乾
小门路一楞,随即答道:“大将军派了八百里加急,递折子给皇上。主子有事路过养心殿,趁便……趁便接了信。”
立言惊道:“是用心瞒着皇上的?”宫规明文规定,严令后官与前朝官员来往,虽年羹尧是兄长,但为避嫌,每次来信,均是由养心殿的寺人传交给立言,以示开阔。此次故作坦白,显是信中有不成告人的奥妙。立言挥挥手,接过信,有气有力道:“你们都出去,此事不成张扬,牢记!”
立言将手中把玩的玉簪一丢,又惊又喜地说:“哥哥的信,快,快给本宫!”信方才碰触到立言的手指,她便缩了归去,奇道:“小门路,这信如何来的?”
青海。抚弘远将军府
立言仓促突入,攥紧亦蕊的手,哭道:“姐姐,出大事了……mm……”
立言忙抹抹眼泪,亲手扶起瑶夕,抱愧地说:“mm一时情急,未曾见到姐姐在旁,实在是对不住!”说罢,回过身,又欲按端方,向皇后施礼。
立言还是头一次听胤禛唤己年贵妃,可见陌生非常,她心潮彭湃,顾不很多想,冲着胤禛的背影半蹲施礼:“臣妾恭送皇上!”
好久,明玉过来搀扶立言,劝道:“主子,皇上已走远啦!”
亦蕊忙说:“免了免了吧!瞧你那样,还是先把事说了!”
“啊!”立言紧紧捂住唇,“不,不会的,皇上亲临翊刊宫时,并没有让我拿出信来啊!”
胤禛见她开口说话,知信已落肚,就算指责暗里通信,信的内容只要她和年羹尧才晓得。他不肯打草惊蛇,凝神闭眼一会,说:“年贵妃好自为之,想起甚么,记得来养心殿禀朕。”
亦蕊见她神采镇静,劝道:“有事渐渐说,都能化解。瞧,熹mm还拘着礼呢!”
立言俄然哽住声,眼神不自发地向瑶夕瞟去。瑶夕聪明地说:“mm想起景仁宫的小厨房里,还蒸着一屉冰糖燕窝糕呢!主子们笨手笨脚地,可别糟蹋了好东西。mm先行辞职,待燕窝糕蒸好后,再拿来与姐姐们尝尝!”
“混账!为了几百两银子,你弹劾金南瑛?”年羹尧勃然大怒,“你可知他的来头?他是怡亲王(作者按:十三阿哥胤祥)保荐来的,参他一本,就是不给怡亲王面子,你让本将军如何保你!”
立言摇点头,要求道:“好姐姐,我自知在此事上,理应避嫌,但你分歧,你是一国以后啊!哥哥是功臣重臣,皇上却听信小人谗言,就以哥哥一时粗心草率的错字上,认定他有异心,这如何不让忠臣寒心啊!”
翊坤宫
立言正在粉妆梳头,小门路风急风火地小跑出去,手上持着一封信。
亦蕊听完立言的描述,紧蹙着眉,说:“mm,你既然亦知宫规如此,便知后宫不得干政之理,此事,你我都插不上话。”
年羹尧说:“本将军有甚么体例,上回奏折上天子老儿的唆使,我到今时本日还影象犹亲。凡人臣图功易,胜利难;胜利易,守功难;守功难,终功难。为君者,施恩易,当恩难;当恩易,保恩难;保恩易,全恩难。这是警告我,守功难,保恩也难!”
小门路忙跪下,说:“这是年大将军给主子的家书,主子心急,还请主子恕罪!”
巧了,立言尽力多时,在这一刻终究胜利将信吞咽下去,她艰巨地张嘴说:“臣妾免得,臣妾不敢!”
亦蕊说:“你想过没有,年将军给你手札的事,早已被皇上洞察?”
立言神采吓得青白变夹,胤禛坐在西窗下,笑着看几个宫女抢先恐后地帮立言拍背,而她却真像只惶恐的小猫,不断地躲着,挡着。胤禛安静地说:“今个儿,你哥哥来信了。戋戋贺表,难不倒他,可他却将‘朝乾夕惕’写成了‘落日朝乾’,莫非他是感觉朕配不上那四个字,还是他自恃己功,不把朕放在眼里?”胤禛轻描淡写地说着,字字落在立言内心,如同千斤,苦于信纸塞在口中,吞吐不得,连张嘴都不敢。立言泪、汗双流,却没法言表。
明玉喝道:“没个端方的,惊了主子!”
说时迟,当时快,跟着一阵明朗的笑声,胤禛明黄色的身影已呈现在殿门外。
待主子们都退下后,立言颤抖着双手挑开了火漆,拆开了信:“吾妹文几:寒灯独不眠,忆幼时与吾妹庭训采篱之乐,酌思乡浊酒化愁入肠。兄一片赤胆,举贤不避亲,被奸佞弹劾朋党,上甚疑,吾妹知兄为人,故请为之美言。惠儿聪明机灵,天庭饱满,隐显日角之相。谨启。”信约跟着立言的泪飘落在地,哥哥啊!你在想些甚么……一方面表虔诚,一方面说福惠有“日角之相”。这类面相,相法上称伏羲骨,亦称日角,额头不但是方的,并且在天庭上有一块刚正的崛起的骨头。如同龙王的头骨。福惠年方四岁,年羹尧独一一面之缘,连立言都未曾看出甚么天庭饱满,他这个当娘舅的倒模糊看出帝王之相了。此言一出,正揭起了年羹尧谋逆之心。立言颤抖地将信拿到蜡烛边,正欲化了,却听到寺人唱道:“皇上驾到!”
胡期恒连连叩首不在话下,次日,一骑八百里加急,送着寄予年羹尧夸姣祝贺的贺表,向都城快驰而去。
立言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嘟哝着,那句“皇上吉利”却不管如何也说不清楚。胤禛仿佛看出了端倪,打趣道:“朕的爱妃,何时变成馋嘴的小猫!来人,帮娘娘拍拍背,谨慎噎坏她!”
胡期恒跪行几步,抱着年羹尧的腿,嗲声嗲气地说:“主子,您为大清朝建功无数,一个怡亲王算得了甚么?他为大清留过一滴血么?摈除过一个仇敌么?若没有您建功立业,皇上那张龙椅坐得稳么?只要主子开口,别说怡亲王,连皇上都得给几份薄面不是?”
立言也扶鬓为礼,道:“多谢姐姐美意!”
地上跪着的是年羹尧的亲信胡期恒,他已惊出一身盗汗,唯唯诺诺地说:“主子若早晓得这位金大人有这般来头,借主子十个狗胆也不敢与他难堪。这回主子可必然要救主子啊!”
“趁便?”立言气得重重一击桌面,“天下的巧事都让你这个狗主子给赶上了?”
“如此甚好!”亦蕊笑着颌首。
小门路惊得瑟瑟颤栗,只得说了实话:“实在是大将军派人传主子,暗里里将信给了主子。”
“一个大男人,发言娘里娘气的,起来起来……”年羹尧嘴上不耐烦着,内心却被奉迎之言捧得甜丝丝的。年氏兄妹,骨子里仿佛都有股做主子的瘾。在抚弘远将军府,逢5、逢十,年羹尧便在辕门做班,等待文武官晋见。辕门、鼓厅画上四爪龙,吹鼓手着蟒袍,与紫禁城有七八分类似。年羹尧甚喜好仿照胤禛的语气与人说话,乃至在与督抚、将军来往的咨文中,擅用令谕。凡是见机的官员,在年羹尧面前都以主子自居,主子尊称,行三跪九叩全礼,吹恭维巴结之言,更是家常便饭。这位陕西布政司,胡期恒胡大人,真恰是个见风使舵,才情敏捷的小人。话说以后年羹尧势倒时,胡期恒欲以争劾其以自解,按下不表,
“你不替他说甚么吗?”胤禛说,“看来,连你这个亲mm也感觉他所作过份了。他在青海立下的军功,亦在朕许与不准之间。你可知他恃功高傲、擅权放肆、乱劾贤吏和苛待部下,引发朝野高低公愤。更严峻的是,他任人唯亲,在军中及川陕用人自专,称为‘年选’。只因陕西总督金南瑛不与其同流合污,则被年羹尧的亲信胡信恒弹劾。”说着说着,胤禛很有些冲动,他睨了立言一眼,见她跪倒在地,涕泪双流,显是惊惧地情难自控,微感顾恤。别忘了,这是紫禁城,胤禛的眼线便布着各个角落,从小门路私会信使,拿信,给信,都有人暗中一起监督着,胤禛来得奇快,也恰是想看看立言会有如何的表示。想到这,胤禛旁敲侧击道:“立言,你是朕的宠妃,与亮工(作者按:年羹尧的字号)无关。不过你要服膺,后宫不成干政,不管前朝产生何事,都不但愿将你牵涉出来。”
瑶夕辞职后,立言忙不迭地将年羹尧暗里送信一事说了。当然,她只说了胤禛或与年羹尧间有曲解,以及哥哥的一片赤胆忠心。关于福惠之事,她晓得是对任何人也不能透露只言片语的。
立言冒死点头,她也只能用这个别例表达本身的虔诚了。胤禛见她还不主动交出信来,心中有气,连口气也硬了几分:“服膺,不成对朕有所坦白,不成骗朕。”
立言渐渐直起酸麻的腿,说:“摆驾隆禧馆。”
立言情急之下,只得将信塞入嘴里,边施礼接驾,边用力吞咽。
隆禧馆,窗外春寒料峭,馆内倒是暧意融融。
亦蕊正与瑶夕剪着彩纸,听闻寺人唱道:“年贵妃驾到!”瑶夕赶快放动手中的剪子,让行一旁,福身下去。
年羹尧长叹一声,说:“算你造化。钦天监奏称:今岁将有日月合壁,五星连珠之异象,借表贺之言,试着替你美言之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