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且说第二日，蒋中明的肩舆出了蒋府，径直就往城郊去了，同去的另有内阁张阁老的肩舆，未几时，安如海府里就接到动静，说是在家中疗养数日的蒋中明，病愈后约着张阁老去拜访白云观的张天师，不想上山的路上，蒋中明的轿夫滑了脚，有人亲眼瞥见他从肩舆里摔出来，据称，蒋丞相怕是摔折了腿，蒋中明和张阁老顾不上探友，两人原路返回，此时，蒋家已招了好几个太医上门，正在为蒋丞相医治。
有旺家的看到顾三娘，脸上慌了一下，随后低声说道：“大奶奶，你来了。”
顾三娘定了放心神，她咬牙说道：“老爷的事，还得持续瞒着！”
有旺家的见拦不住，只得把顾三娘带的婆子丫环打发到内里去守着，她和顾三娘刚进屋里，有旺和别的两个长随也从里间出来，他们看到顾三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旺说道：“大奶奶，这是老爷的屋子，你这般急眉赤脸的闯出去，只怕是于礼分歧。”
不管如何，不但是安家，就连蒋派这一系也得稳住，虽说都是抱病，但是腿摔坏了和病入膏肓比起来，总归要好上很多，这要一来能安抚蒋家这边的人，二来也能拖住安氏一派。
有旺神情哀伤，他道：“老爷这病已有大半年了，他一向瞒着世人，还不肯好好保重身子，前些日子连番忙着朝务，几日前，老爷又莫名吐起血来，府里请来的郎中说了，老爷怕是已到强弩之末的境地。”
有旺看了顾三娘一眼，仓猝回身进了里间，不到半晌，他又走出来，说道：“大奶奶，老爷请你进屋。”
顾三娘问道：“吉昌公主晓得吗？”
有旺回说：“恰是呢！”
有旺家的踌躇一下，点头说道：“回大奶奶的话，并不是甚么大事，前面小厨房里有两个婆子起了吵嘴，恰好被我撞见，不免就骂了她们两句。”
这日，顾三娘昼寝起来，她正带着小叶子在花圃里漫步，就见有旺家的领着几小我行色仓促的颠末，有旺家的看到她，脸上顿了一顿，她对着顾三娘行了一礼，嘴里喊道：“大奶奶。”
她的话音刚落，顾三娘便听到从里屋模糊传来几声咳嗽，有旺家的神采一变，顾三娘看着她，说道：“老爷病了这些日子还没，我既是来了，正该去看看他。”
蒋中明艰巨的展开双眼，他看了顾三娘一下，便又甜睡畴昔，顾三娘呆住了，她问道：“老爷怎的病成如许了，郎中如何说的？”
有旺家的嘴里吱唔几声，顾三娘抬脚就筹办进到院里，那有旺家的赶紧拦在她的面前，说道：“大奶奶，且先等等，老爷正在安息，大奶奶如果有事，主子替你传话便是。”
顾三娘还是头一回碰到如许的事，蒋中明既是用心坦白他沉痾的事，天然还是因为与安家的党派之争，她一个妇道人家，自进入蒋府，昂首所望的不过是面前的一片六合，此时面对这困局，竟也是束手无策。
有旺等人点着头，顾三娘默想了半日，她掐指一算，又说道：“明日是朝中休沐的日子罢？”
顾三娘满脸猜疑的望着她，蒋府的仆妇家人不太多，但个个都是端方划一，她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偷懒耍滑之辈，便是有旺家的，乃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媳妇，她莫非会为了几个婆子起吵嘴就置气？
那顾三娘已是认准了她和有旺瞒着事，再看这步地，只怕瞒的事还不小，她板着脸，说道：“老爷如果见怪，你固然推在我身上。”
“行不可也要试一试，老爷是朝廷里的丞相大人，莫非有谁还敢掀他的轿帘不成？”顾三娘深思半晌，这只是权益之计，蒋中明病得连早朝都不能上，如果始终不露面，安家还是会起狐疑，她又道：“等回家后，就放出风声，说是老爷腿摔了，要告病疗养。”
顾三娘跟着有旺进了里间，却说里间药味更重，她刚进到阁房，就见到躺在床上的蒋中明，只不过看到他的模样，顾三娘不免大吃一惊，这才短短几日不见，蒋中明就变得骨瘦如柴，仿佛衰老了十几岁普通，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脱俗不凡。
有旺摇了点头，他无法说道：“郎中连医方也不敢开了，现在全凭喂些参汤来养着。”
顾三娘内心一向惦记此事，她几次想找有旺家的，只是总没有碰到面，这日，她和柳五婆等人从孙氏院子里出来，顺道就来到主院，她刚走到门口，就见有旺家的提着一个木桶出来，再细看她脸上，仿佛另有未干的泪痕。
顾三娘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内里寂静无声，她说：“院里没人么，怎的还要你来做这些粗活儿。”
说完这话，顾三娘超出她，径直往院里走去，那有旺家的紧跟在她的身后，她低声说道：“大奶奶，你莫要进屋，老爷如果见怪下来，主子恐怕担待不起。”
听完有旺的话，顾三娘的后背已惊出一身盗汗，有旺这个蒋家第一得力的管家眼巴盼望着顾三娘，他道：“大奶奶，你给拿个主张罢，内阁里只当老爷是偶感风寒，可他如果再不露面，安家就该发觉了。”
这一两日，顾三娘清楚感受有旺家的有事瞒着她们，本来早些日子，彩云的亲娘得了沉痾，她本是外头买来丫环，便跟顾三娘告了假，想归去看望她娘，顾三娘并非娇气的人，再者院子里这么多婆子丫环，也很多她一人服侍，因而就一口承诺了。
顾三娘没有说话，他们都是做事全面的人，只会比她想得更多，余下的就全看天意。
顾三娘刚进屋，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药味，她见有旺语气果断，一副毫不放她出来的架式，直接开口问道：“老爷的病这不见好么？”
有旺将信将疑，他问：“这可行么？”
有旺家的红着眼圈儿回道：“老爷交代，此事不得别传，就是你和几位奶奶也得瞒着，为免泄漏风声，府里的下人等闲不准往外走动，老爷已接连好些日子没有上朝，主子等人也不知还能瞒多久了。”
顾三娘又问：“郎中如何说呢？”
有旺的脸上一僵，恰在这时，屋里传来蒋中明衰弱的声音：“是谁来了？”
谁知，彩云数次去找有旺家的回禀此事，有旺家的老是推三阻四，顾三娘不由起了狐疑，她听东院里的丫环们说过，之前也不是没有如许的先例，府里的主子们对待下人刻薄，如果家中有事的，只要合礼，府里多数都是应允，顾三娘心知有旺家的并非用心刁难人，便猜着必然是有别的甚么原因。
次日，沈拙就离京了，他此行前去扬城会路经桐城，临走前，沈拙还说会顺道去拜访桐城刺史薛永洲，两家也算姻亲，合该多多走动才是，顾三娘听他这么说，特地备下京中的土仪，请他带给她二姐，只可惜郦县偏僻，要不她还会请他去看望秦大娘一家。
反正她怀着身孕，蒋中明也不会拿她如何，本日她就仗着这个肚子闯一闯，她倒要看看，这屋里到底在何为么鬼。
内心想着，顾三娘却没有问出口，她点了点头，那有旺家的跟她表示以后，带着人走了。
至于蒋镇言，他因是擅自回京，府里只要少数几小我晓得，当夜他就分开都城，顾三娘原有些担忧吉昌公主为此苦闷，过后她暗自留意，看到公主就跟平常一样，仿佛昨夜她从未曾见过蒋镇言似的，顾三娘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替她难过。
顾三娘将心一横，她道：“明日抬着老爷的肩舆，那里热烈走那里，不拘甚么处所，在外头混一日再返来。”
有旺没法，只得点头承诺，他又道：“晓得老爷沉痾的，另有朝中的张阁老，明日需请他陪着一起演这出戏。”
说着，他一个大男人，当着顾三娘的面前就落起泪来，顾三娘脑筋嗡嗡作响，她记起就在不久前，蒋中明也病过一回，只是当时没过两日就好了，她只当他已经病愈，却不知他是在苦苦强撑。
屋里的几小我，除了顾三娘，都是蒋中明的亲信，但是说到底，他们也就是个下人罢了，主子叮咛甚么，他们就做甚么，现现在蒋中明的病，一日重过一日，这两日连复苏的时候都更加少了。
顾三娘看她神采有异，问道：“出甚么事了？”
顾三娘会想到这个主张，还是因她曾看过一出司马将戎服病□□的戏文，人家是无病装病，他们这是有病装无病，真真假假，虚真假实，只要能骗得住别人，管他是个甚么体例呢，有效就行！
沈拙和蒋镇言走后，蒋府就只剩丞相蒋中明，朝中公事繁忙，他几近夜夜宿在内阁，顾三娘她们这几个妇人家，已好久没有与他打过照面，没过几日，顾三娘仿佛传闻蒋中明偶感风寒，她和孙氏等人本想去看望，蒋中明却说怕过了病气，没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