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俺们庄村长的大名，还是老举人给取的呢。台——代表印台，鉴——辨别、鉴定的意义。你想，管印台又辨别、鉴定别人的人，还不是官吗！公然，台鉴长大成人后，就当上了村干部，裤腰带后边就系上了村里的大印。公社化时，村庄叫大队，官叫大队长；公社改乡当局后，大队改成村委会，官叫村长。他一当就是40年，从一个玉米刚抽穗时的20岁小伙子，一向当到60岁的老棒子面，还坐在官位上。40年没啥大政绩，除了为村里争来个“贫苦村”，就是为他争夺来一个耐人寻味的外号——真寺人。

俺们庄是藏在太行深山旮旯里的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山村，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只需求半袋烟工夫。村名叫夏艾庄，因村后的山上长满野艾，夏天的南风一吹，全部村庄都是艾香，故得此名。可外村人却叫它局促庄，除了说它村庄小，怕是另有另一层意义吧！别看村小，深山出俊鸟，清朝末年还出过个举人哩。那举人一向活到束缚后才过世。

只是，我当时不懂这话意义罢了！

寺人

寺人，是俺们庄村长甄台鉴的外号。

忽一日，从上头传来精力，说要民主推举村长。一时候全村似开了锅。人们伸长脖子打问：“这村长也能选？”见过世面的人就说：“咋不能？本国还实施民主选总统呢！”接下来，就有两小我开端跃跃欲试要争村长位子了。一个是复员甲士小三子，一个是在内里经商发了财的二楞子。他们俩变着法儿买好村民们。你上午给张家送鸡蛋，我下午就给王家送香油。你请李家到镇高低酒馆，我就邀赵家到县城泡舞厅。折腾一个月，等正式推举时，相互骂街，还动了手，差点儿出性命。最后乡当局宣布推举失利，仍任命甄台鉴为村长。

他刚当官时，可不是如许儿。当时年青，血气方刚，办事一是一二是二，钉是钉卯是卯，向来不含混。自从文革中住了半年县革委学习班，他就脱胎换骨变了小我似的。本来的品性全数退化了，像得了软骨病。见了上边当官的，一副典范的主子像。你听他说的话儿多凑趣：“张乡长，您千万、千万吃好呀！”“李书记，您必然、必然喝足呦！”“王主任，您可着劲儿玩痛快哟！”村里人说他，手里少了根佛尘，多了个酒杯。

甄台鉴重新当上村长后，办得第一见事，就是从乡里要了一笔款，买回一台日本产的29吋彩色电视机，放到村委会。试机那天，乡长亲身来村庆祝。他坐在首席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演《雍正王朝》。电视里寺人正捧着个甚么宝贝献给皇上，电视外，村长双手捧着酒杯向乡长敬酒。皇上呵叱寺人：“滚下去！”乡长吼怒村长：“扯蛋，这杯酒你替我喝了。”电视里和糊口中似同演一出戏。

张记书

此时，我又想起“寺人”这个词儿。记得我小时候问老举人：“甚么叫寺人？”老举人捋着银须说：“就是阉割去阳物，侍侯皇上的人。”以后，他感慨：“实在那寺人，在阉割阳物之前，早已把自负和灵魂阉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