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长公主至

真和公主微微蹙眉，又想到甚么普通伸展开来，不置一词。越荷却心中微惊，旁人或许不晓得暮年那一桩旧事，可在她倒是清楚的。那边霍昭仪已经发了话，贺芳仪眸光明灭，福身下去。

穆少使哪有说和的面子，不过是胡乱扯个借口。她一贯不得宠，天然也就无所谓荣辱，反而喜好找鸡零狗碎的茬儿。宫中没几个喜好她的，倒也不把她当回事，现下低位妃嫔都窃保私语着，久了到底不像话。霍妩自是不耐的：

洛微言一向是恭敬地掉队半步，现在出列也不惶恐，淡淡道：“贺芳仪与云婕妤熟悉，大皇子也是见惯了的。不如就让贺芳仪去领大皇子来。”

这话说的风趣，世人俱是笑了。洛微言又道：“昔日先帝为诛灭逆陈，悍然弃官起兵。逆陈追杀先帝家眷，若非公主寄身男儿寄养他处，圣上怕是有性命之忧。公主的恩德，姐妹们都记在内心的。”

正怅怅间，却听金羽笑道：“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怀谁识我？长公主的事迹，大家钦慕。虽不能至，心神驰之。”

“谁说我们公主是先帝的长女了？”

傲视目光淡淡，出列一福：“婉仪顾氏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是先帝的女儿，又得圣上恭敬，嫔妾不敢攀附。”

霍妩冷冷瞧了她一眼，刚要发作，冯韫玉已吃紧道：“汪嫔这话未免太不好听了，娘娘还年青，这些方面天然比不得您。”汪嫔新被贬黜，现在反而和她平级。冯韫玉平日遁藏着她，本日出口也实在是怕霍妩和她抵触。她挽救道，“本日多谢汪嫔见教。”

她一时沉浸在本身的情感中，不免有些许伤感。感受不对时堪堪昂首，却见世人满脸奇特地看着她，不由心中一跳。傲视已嗤笑一声道：

“修仪姐姐，你躲甚么呢？”

霍妩自养好身材后，便沉默无声地从洛微言处接过了宫务，一桩一件措置起来。洛微言心头如何不得而知，面上倒是恭敬而不绵软的。霍妩虽品级上压了她一层，倒是有身以后的事。之前两人平级时反而资格深些的洛微言更得信赖，是以霍妩对于宫务不免就有些吃力。幸而宫人得力，辛苦些也还没出甚么叉子。

公主望着她浅笑：“不必如此拘束，说来你还能够叫我一声表姐的。”虽是打趣话，但靠近之意并非作假。傲视自是连称不敢，她本是明丽的容颜，本日为了驱逐长公主也特地打扮过，一双杏核眼极是都雅。

她入府甚早，对暮年间的事也比世人晓得很多。这番话震惊情肠，公主眼眶微湿，更有敏感的妃嫔直接拿了帕子躲到一边去。楚怀兰绞动手，一时只觉本身格格不入，不由就望向越荷。

上林苑向来是宫中极盛的景色，因时人重意头，故多是栽种“玉堂繁华，竹报安然”八样花木，即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花。现在恰是隆冬，八景中正有几样能够赏玩，又逢真和长公主入宫，故霍昭仪带领宫中妃嫔，陪着长公主说话。

她本是一时口快，想到这段词句便忍不住道出，见世人纷繁望来，不免有些对劲，又从速警告本身谨慎为上。已听长公主含笑道：“是个嘴甜聪明的，只是如许好的诗，本宫可担不起。”接着又庄严道，“身为皇家公主，自是要有所为的。”

长长的一段路，栽种的都是玉兰树。抬眼望去，只见那玉兰花洁白芳香，如莲的花冠由遒劲的褐枝托举着向外盛。花瓣向四方伸展开来，整一处景色都是白光刺眼。

实在真和公主对前陈的恶感，早在傅卿玉那边便消磨很多。毕竟傅卿玉被接入宫充公主教养时，她也还未出嫁，对方到处谨慎谨慎，又出身不幸，公主是刻薄人，本就不肯难堪了。

公主看着金羽，也不过是顾恤的心机。小女人那里晓得当年的旧事，她虽做男儿打扮，让臣子教养亦是颇多不便，最后也只得嫁了那家的儿郎。至于伉俪感情敦睦，只是本身运道好罢了。

若说暮年东躲西藏的发急已经完整健忘，那天然是大话。可这些年毕竟是养尊处优，陈朝也已毁灭多时，真和长公主瞥见越荷的时候，已经没有悔恨，只要感念了。

越荷大风雅方回道：“是。”

越荷想起亲父亦是将军出身，再想起已经青灯为伴的金素，不由心中一跳，垂首道：“公主谬赞了。公主是巾帼，越荷不敢比。”比起以男儿身份在臣子家教养并急行军的真和长公主，越荷天然是不能比，也就宿世李月河能相提并论了。真和长公主许是也想到了这一桩，不由也叹了口气。

世人亦是低头考虑金羽的词句，薛修媛眉头微蹙又很快展开。金羽才听闻了公主旧事，不免好感顿生，又想启事本身之故削发为道的金素，心头也是一颤，更加恭敬起公主来，仿佛这份恭敬能减轻本身的惭意普通，道：

越荷晓得这类时候本身做甚么都是难堪，不着陈迹就今后退了一步，已听穆少使笑道：

越荷依言畴昔，面庞端静，脚步沉稳。

“你是扬威大将军的孙女？”

真和公主一笑，刚要开口，洛微言已笑着说道：“婉仪一贯知礼，公主怕是听不到一声‘表姐’了，不过幸亏一会儿能听人叫姑母。”

”

“昭仪故意，实在折煞本宫了。只是本宫久不见一双侄儿侄女，可否请来一叙？”

妃嫔当中，怀有身孕的玉河将来，而大皇子与至公主的母妃亦是抱病将来。霍妩歉意一笑，道：“原是我忽视了。”又命人去抱皇子、公主来。

妃嫔们立时鸦雀无声，真和公主一阵好笑，反而向越荷道：“你过来让我瞧瞧。”

薛修媛蹙着眉向霍妩表示。

宫中妃嫔的贴身侍女，也不过是从尚宫局发送来的人中挑中的，天然比不上家中的侍女知心。而天子即位之前就服侍着的侧妃、侍妾，都是有家中侍女陪嫁的，这些卖身契握在主子手里的侍女也一同入宫成为亲信。诸如李月河的姚黄魏紫，苏合真的半夏，洛微言的甘草。至于越荷、楚怀兰与李玉河，则是独得了恩德才气带着侍女入宫的。而即便颇得霍妩信赖的红绡，都是尚宫局送来的人，是以宫务之权，也实在首要。

真和公主一时感慨万千，当年迫得她东躲西藏、几乎丧命的，便是扬威大将军的麾下。现在他的孙女，却又被钦点入宫。人生境遇之奇妙，不过如此。想到这里，竟对越荷生出几分顾恤的心机来，又想到她之前对穆长使的回击，既不自矜身份也不忘本，更加感喟了。

且说回真和长公主入宫一事。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姐，甚得圣上尊敬，与驸马亦是和美。前些年驸马家属犯事削爵，圣上恐伤了公主面子，故特地厚厚地加封了，找个机会又起复了驸马。但经此过后公主亦是自感忸捏，鲜少入宫。近几年心结淡了，加上太后年事渐长，这才肯平常入宫看看。此番公主入宫，圣上极是欢畅，叮咛好生接待，故霍昭仪领了后宫一众的莺莺燕燕伴随真和公主赏花。

氛围一时有些冷场。公主随便问道：“我传闻母后的侄女入了宫，是哪一名？”

“好，那便找一名有资格的宫嫔去领大皇子。”霍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章贵嫔，你感觉呢？”

“都长本领了，没得叫长公主看笑话呢。”

越荷心中一阵恼意。她现在的身份以及将来的升迁，都是与前陈息息相干的。即使她一定从心底认同，可也必得保护这个身份，不然反而让人从心底看不起。她瞧了一眼穆少使，淡淡道：“为甚么避开，大师都是晓得的。可穆少使为甚么提这一句，我倒想问问了。”

汪嫔把玩动手指甲，娇滴滴笑了起来。她声音本就稍显锋利，如许笑反而有些渗人：“昭仪娘娘考虑的可真是殷勤啊！”她拍着巴掌笑道，“长宁公主也就罢了，毕竟有十岁了，贵妃也能放心。可大皇子才五岁，几个宫人能叫云婕妤放心么？公然不是本身的孩子不晓得心疼。”

不明着拿本身身份说事，却指对方用心叵测、无事生非，也算是打了个奇妙的机锋。穆少使涨红了脸，犹要辩论：“嫔妾只道修仪为越氏的事儿惭愧了，想要说和几句……

“本宫还记得你爷爷的威名。”江德音感慨道，“上回听驸马说，围猎的时候有个妃嫔飞马救人，是越老将军的孙女，你公然很好。”

真和公主江德音身着鸦青色暗花祥云纹号衣，于玉兰的苍叶白花间很显持严峻气。她端倪与江承光有些仿佛，只是更加秀美些。公主晓得霍昭仪是头次筹办正式场合，未免有不尽人意之处，故虽见了很多妃嫔，也并不嫌烦。世人伴着公主谈笑一阵，公主含笑问道：

单从公主的问话，就很难不叫人放下防备的态度。扬威大将军乃是前朝天子加给的尊号，而先帝追给越威的谥号倒是“忠义将军”，不过表扬其时令罢了。现在提起越威，多数是称“忠义将军”，还记得扬威大将军威名的，寥寥无几。

“长公主何必如此谦逊，嫔妾也是有亲姐――嫔妾明白，身为长女必定是有很多无法。公主于乱世当中担起长姐任务，庇护幼弟，全面血脉，胆魄如此，实在可佩。”

“哦？”越荷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继而嘲笑一声，“倒不知穆少使这般交谊，倒是越荷的不是了。”